直挖的指甲生生折斷,土壁上滿是觸目驚心的深紅抓撓痕跡。
老太太突然停了下來,哭聲也戛然而止。
莫說絕難逃出這口瓦罐,就算逃出去又如何?
窮山惡水的,自己連走路都費勁,該怎麼活?
下山回村,兒媳不得把自己活活打死?
老太太一屁股蹲坐爛泥上。
枯瘦手掌捂著臉龐。
嗚嗚哭聲透過瓦罐墳,於寂靜夜空飄出去很遠很遠。
——
罐中無日月。
老人只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
恍惚間,又是一個夢。
夢中,地裡的粟米苗長得比人還高。
老太太坐在苗下乘涼。
身旁兒子兒媳手捧飽滿粟穗,笑得合不攏嘴。
不遠處,是嬉戲打鬧的兩個孫兒,清脆笑聲迴盪滿田地。
一陣窸窸窣窣聲將老人喚醒。
老太太緩緩睜開渾濁眼眸。
卻見瓦罐墳罐口的青磚,被一塊塊取下。
映入眼簾的,是兒子笑容滿面的憨厚臉龐。
“娘,你乖孫醒了,哭鬧著要見你。”
“而且今年糧食大豐收,十年也吃不完。”
“娘,朱虹不會再罵你吃閒飯了。”
“娘,跟兒子回家吧。”
老人眼裡噙滿淚水。
那張沒有半顆牙齒的嘴,笑得合不攏。
那張彷彿開裂土地般的臉龐,那條條深深溝壑,被春雨般的喜悅淚水灌滿了。
——
伏靈十七年,六月十七。
張家小兒子死了。
沒有哪怕一位村民覺得那條毒蛇是罪魁禍首。
反而覺著是張朱沒聽於吉老神仙言,覺著是張家老太太死太遲了。
,!
六月十八。
韓香骨早早起床,將張家祖宅裡裡外外的雜草全拔乾淨。
隨即搬來梯子,開始修繕屋頂。
藏於袖中的蛟鱗突然滾燙髮熱。
一道散發霜雪清輝的人影自鱗片內飄出,懸於少年身前。
看著專心致志,將瓦片縫隙處長出的雜草,一根根連根拔起的少年,
朱九陰詢問道:“那五畝地是你的嗎?”
韓香骨搖搖頭,“是官府的,確切說是湘繡縣縣令的。”
“莊稼被毀,稅賦照收。”
朱九陰:“小旋風有錢。”
韓香骨笑了笑,“師父,現在的我,是百姓。”
“百姓可沒有陸地神仙境的師父,更沒有一品倒海境的護道人。”
“師父,我想將‘做眾生’這一步走完。”
朱九陰點點頭,“好。”
日上三竿時。
湘繡縣兩位腰懸鋼刀的捕快來到山水村。
不多時。
老村長郭勁世與其兒子郭省,領著兩位捕快往張家祖宅走去。
山水村村民們聚集一處,你一言我一語。
“那孩子倒大黴了,不僅要去服徭役,而且一頓板子絕逃不了!”
“服徭役?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那孩子是外鄉人,那五畝地可不是他自個的,而是縣太爺看他可憐,租給他種的。”
“現在莊稼全毀了,只服徭役、挨板子,已是縣太爺格外開恩了。”
“我怎麼聽說,上頭的政策是對招撫而來的流民,每人給十兩銀子,用以蓋房,還贈予五畝田地,劃歸名下。”
“聽老村長說,那孩子好像只得了一兩銀子。”
“現在連土地都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