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寒而風刺骨。
荒山野棧,有白衣赤足少年靜靜盤坐,閉眸神遊天外。
有黑袍高大男子雙手插於袖中,昏昏欲睡間點著腦袋。
有發春小姑娘黯然神傷,有陽神之子於心海見仙。
也有官家公子與武道嬌女小聲私語。
六人而六面。
客棧外。
泥濘古道旁縈繞薄霧的山林間,佇立著兩道彷彿幽靈般的人影。
兩道身影一魁梧,一窈窕,俱是身披蓑衣,頭戴斗笠。
一滴滴雨珠於斗笠邊沿直直落下,連成一串串剔透的瑩珠。
一男一女透過珠簾,透過客棧大敞的破敗窗戶,默默凝望一樓大堂六人。
確切地說,是凝望穆長川、穆南湘兄妹,與豬皇,朱九陰主僕共計四人。
在顧溪禾與顧清予姐弟二人身上停留的時間極短暫,只是略微瞥了兩眼。
男人聲音低沉而渾厚,詢問道:“蘭時,那對兄妹是否有問題?”
道號蘭時的女人輕搖臻首:“應是官家公子小姐,氣血微末,無絲縷真氣,確為肉眼凡胎的塵世俗子。”
男人再問道:“那位身形極高大的黑袍男子呢?”
蘭時回道:“ 氣血雖旺,但遠稱不得磅礴激盪,且體內無真氣執行痕跡,應是一塊天生神力的好璞玉。”
男人:“角落那位白衣赤足少年呢?”
蘭時:“應該也是一位凡夫俗子的官家公子吧。”
蘭時補充道:“那兩柄狹刀不錯,隔著如此遠的距離,我仍能望到雙刀自主散發的微弱神芒。”
“竟令我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男人斗笠下的粗黑眉毛不禁緊緊皺在一起,“掌有神兵利器,且是兩柄,那白衣赤足少年當真俗子?”
男人不確定道:“蘭時,你說其會不會是一尊天人?”
“天人~”
蘭時呵呵一笑,“嚴節,你把天人當什麼了?爛大街的番薯白菜?”
“咱們魏國天人合計也就那麼寥寥幾位,而且經常數十上百年不世出,哪有這麼容易碰見。”
喚作嚴節的男人,境界乃內煉二品搬山境。
而道號蘭時的女人,內煉一品倒海境。
兩人為顧溪禾、顧清予姐弟二人,此番南下廣陵護道人。
嚴節境界雖比蘭時低了一個品階。
可男人未入神意宗前,乃一位戰場廝殺的悍卒。
退伍後還行過數年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刺客活計。
所以直覺之敏銳,看人眼光之毒辣,遠非蘭時可比。
嚴節總感覺,那最是渺不足道的白衣赤足少年,最是危險。
——
客棧內。
篝火逐漸燃熄。
沒了火,寒氣溼氣彷彿餓極了的野獸般,直往人血肉骨頭臟腑裡撲。
武道傍身的顧溪禾,顧清予,還有豬皇面色淡然。
然肉身凡胎的穆長川、穆南湘兄妹二人卻已是瑟瑟發抖,嘴裡竟撥出淡薄白氣。
可想此夜有多寒。
“不行不行,他孃的,太冷了,我去外面再拾些柴火。”
穆長川正欲起身,卻被一隻寬厚手掌拍在肩膀。
“墨叔叔,你……”
豬皇衝穆長川笑了笑,道:“荒山野嶺,寒雨綿綿,你就不怕外頭山林有豺狼虎豹?”
“還是你墨叔叔和玄哥哥去吧。”
穆長川感動得眼泛淚花,“墨……不,玄哥哥,玄父,咱倆一起去吧。”
“聽話,老老實實坐著,你玄父我一人足夠百來頭豺狼虎豹飽餐三頓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