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車裡有一半地方放了裘三孃的嫁妝箱。裘三娘出嫁,除了送嫁的刺史夫人和叫裘新的堂哥所帶的丫環書童,她就只有四個丫頭和八十抬嫁妝。張氏想安插心腹進來,讓裘三娘明嘲暗諷了一番,氣得再也不提,正好又成了不給莊子鋪子的藉口。
墨紫進到車內,就看到綠菊在那兒敲箱子,不由失笑,“你幹什麼呢?”
“你聽。”綠菊噘著嘴,“這聲真是空空空的,太太不會給咱們姑娘空箱子吧?”
“空箱子倒不會,多半不值錢又裝不滿就是了。”嫁妝箱是要開啟了給婆家看的,空箱子這麼幼稚的報復手段,張氏還不會那麼蠢來用,好歹做個樣子。
“咱們姑娘也太好欺負了,一聲都不吭。”綠菊和白荷是裘三娘在家裡的好幫手,雖然她們知道裘三娘外面有營生,也就瞭解個大概。具體到收支和經營,完全兩眼一抹黑。
墨紫拉還想繼續敲下去的綠菊坐到軟墊上,“行了,咱姑娘在府裡不吭聲,出了這個大門,就都是她自己做主了。你呀,少瞎操心。”
“我不能少操心。我是姑娘的丫頭,當然要為她多著想了。”綠菊坦率的可愛,“墨紫你還沒讓姑娘買回來的前兩年,我就開始為姑娘繡嫁妝,用的都是姑娘從各地帶回來的稀罕物,好比象牙珠,瑪瑙石,金香絲這些。四奶奶拿了嫁妝單子給姑娘看,她走了以後,我問過姑娘,上面有沒有我準備的東西,姑娘笑完跟我豎三根手指頭,說八十抬了不起值當個三千兩銀子。我怎麼想也不對,單那些材料就值上萬兩了。太太對姑娘那麼勢利,說不定就把好東西都調了包,以次充好。這會子敲過箱子才知道,原來裝都沒裝滿。姑娘是嫁進王府,又不是平民老百姓家裡,三千兩的嫁妝會惹人笑話的。我但想到這個,心裡就火燒火燎。要不是姑娘的大喜日子,我真想把箱子一個個開啟看過,若太太真私下扣了,我就……我就……”
墨紫聽她激昂陳詞,笑嘻嘻問,“你就怎的?”
“我就問太太要回來。”綠菊平時膽子很小,如今捏拳梗脖,好似要去跟誰拼命。
雖然以現代人來看是悲哀的奴性,可換個角度,也是主僕之間的一種感情。墨紫自打與這幾個丫頭相處融洽後,正慢慢理解她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又是女兒家,若不團結起來,如何生存下去呢?
墨紫本來想繼續跟綠菊玩笑下去,見她大義凜然起來,怕萬一她真跑去跟張氏要,就不好再逗,“綠菊,別小瞧咱們姑娘。你給她準備的嫁妝,她捨不得交出去給太太的。”即便不看綠菊花得工夫,也會看價值上萬兩材料的份上,利字當頭的裘三娘絕對已經自己打包好了。
“可我也沒看姑娘有什麼行李,那可是好幾大箱。每回我交給姑娘,她就說放起來的。”綠菊此時還不知道裘三孃的打算。
“她說放起來,一定是放到安全的地方了。”墨紫不擅長對人解說,反正等事情自然發生時,綠菊就會明白。
綠菊仍然將信將疑,但車隊已經駛離了裘府,她做什麼都來不及。隨著隊伍的行進,繁華的街道漸漸呈現在眼前。半年沒出過府門,她目不暇接,而那點擔心因此漸漸沉澱下去,一時半會兒不會想起來了。
墨紫鋪好墊褥,翻身弓上去,閤眼小睡。從忙著最後一批私貨起,直到今天,還沒睡過一夜好覺。剛開始,前頭嗩吶鑼鼓震天,人們的笑聲驚歎聲羨慕聲此起彼伏,還有綠菊時不時推她說有新奇玩意兒。很快,這些聲音就變得模糊不清,意識飄飄忽忽,一絲抓不全。
“墨紫,別睡了。”有人用力推她,“小衣叫咱們過去。”
雙手揉揉眼,伸個懶腰,墨紫半清醒爬起來,“我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推墨紫的當然是綠菊,“這麼顛的馬車,你還能睡那麼香,真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