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面強攻的淮東軍,擁盾車、床弩逼近,在陣中的十數架蠍子弩,將三五枚重數斤到十數斤不等的泥丸泥彈置入皮兜裡,不斷的向浙閩軍陣中拋射,“嗖嗖嗖”的異響,與山風以及床弩發射的銳響混雜在一起,彷彿鬼神隱在夜空之中尖嘯。
除了從隘道正面的攻勢之外,一切能逼近隘口的緩坡、山林、雨溪道,都成為淮東戰卒的攻擊方向。這些方向地形崎嶇、樹木叢生,似有路實無路,床弩、蠍子弩等戰械不能進入,軍卒只能披甲持盾,執刀槍弓弩,穿林爬坡,繞到敵軍的側翼發動攻擊。
兩軍在夜色之下廝殺,血飈如雨,彙整合溪。刀槍之下,殘肢斷臂的將卒在呻吟慟嚎,但更多的是廝殺得性起的吼叫。
鄧禹站在燕嘴磯上,握緊刀柄,居高臨下看著隘口外圍的防陣在淮東軍的凌厲進攻下節節後退,忍不住親率精銳到前陣衝殺的衝動。
前陣已兩度叫淮東軍打散、打潰,不想隘口的整個防陣崩潰,鄧禹只能派出親信子侄率宗族子弟兵衝到前陣打殺,努力守住陣腳,將淮東軍壓制在隘口之外。
此戰若敗,西逃隘口被封,浙閩軍東線主力都將給淮東軍甕中捉鱉,數以千計的宗族子弟都將葬身此地。
這些道理,普通兵卒或許不懂,但經鄧禹身傳言教的子侄、出身鄧氏的將領,都能明白此戰實際關乎宗族存亡,比東閩戰事戰到後期的情勢還要危急,打得再艱難,也要咬緊牙關頂住。
八閩戰卒之中的真正精銳老卒,都隨八姓宗族經歷諸多波折,故而有越挫越勇、渾忘生死的鬥志。
在戰陣將要崩潰之時,也恰是鄧氏子弟及八閩戰卒不畏死傷的衝殺在前,以刀盾槍矛及性命,將陣腳死死的守住;也反覆衝擊淮東軍的進攻陣列,以數百死士的傷亡,終算是將淮東軍陣中的近二十架蠍子弩、梢弩摧毀。
雖說在彼此前陣、在狹窄接觸面的廝殺,使淮東軍也承受極重的傷亡,但鄧禹所部、鄧氏子弟及八閩精銳老卒的傷亡更重。更為重要的,淮東軍鬥志昂揚,絲毫不為前陣的慘烈傷亡而受挫。
陳漬早就不是在流民軍時只會身先士卒、率部埋頭猛攻的勇將,雖說他的指揮風格還是以硬朗見長,但在衝陣中如何分配兵力、如何調整、銜接進攻的節奏等戰術細節,早就如妙在心。
雖說陳漬將近四分之三的兵力都壓在花亭隘口之前,但正面的兵力也是分三層部署。
淮東軍即使在夜間,也能透過傳令兵,將作戰單位細化到哨隊一級,也就使在前陣廝殺不間斷的情況,陳漬還有輕鬆自如輪調前陣的戰力。
這種特點,加上陳漬的指揮風格,使得淮東軍的攻勢有如濤浪一般,從黃昏時展開起,一直到月至中天,一波接一波的不斷湧起,攻勢就沒有中止過。
浙閩軍的防陣,便是堅如堤岸,在如此高強度、又持續不斷的衝擊之下,也漸有堅持不住之勢。特別是隨著鄧氏宗族子弟及八閩精銳老卒在前陣的傷亡不斷擴大,就彷彿堤岸給濤浪不斷衝淘而空一般,沒能捱到凌晨,隘口外圍的防陣終究拖到岌岌可危的一刻。
“叔公,這仗沒有辦法再打了!”一員髯須虎將把滴血的兜鍪夾在腰側,疾步跨上山岩,在鄧禹面前雙膝跑下,忍住心裡的悲痛,吶喊哭嚎,“非是嗣宗不盡心,非是嗣宗貪生怕死,要是還硬著頭皮再打下去,不用等到天明,鄧氏也將不復存世啊!要是鄧氏盡滅此戰,四叔、七叔、老三、小五、小七、十一、十四,他們會死不瞑目啊!”
“你四叔、七叔、小三、小五、小七、十一、十四,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你有臉回來、亂我軍心?”鄧禹狠心將手裡的馬鞭抽出去,看著長孫嗣宗臉上的血痕,心揪痛,喝道,“來人,將這無膽的逆孫拖出去砍了!誰敢亂我軍心者,誰敢擅自撤退,定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