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便只剩兄妹二人。
明思這段時日心情舒暢,故而眉目間自是一派清明笑意,納蘭笙唇邊雖也帶笑,心底卻有許多說不出滋味兒的心事。
父母、明汐、太子、秋池還有眼前笑意婉約的明思,林林總總的恩怨,起起落落的糾葛——不想去想,可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納蘭笙不覺惆悵。
察覺到納蘭笙笑意裡似有些牽強,明思微微生奇,“五哥,可是有心事?”
納蘭笙垂了垂眸,輕輕抬起,“你我只差了兩刻鐘,六妹妹,你可怨過爹孃?”
明思一怔,這還是納蘭笙頭一次在她面前用“爹孃”二字。
納蘭笙的心思,明思也是能看出幾分,猜到幾分。她也知道納蘭笙極重情義,即便對那樣的明汐,他其實心裡也是捨不得她吃虧吃苦的。
可是,明思默然在心裡道,那不是我的爹孃。
即便三老爺三夫人是這具身體的父母,但從他們選擇遺棄那一刻,明思就絕無可能把他們當做親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這是今生明思給自己定的原則。
只要觸犯到自己的底線,那便永無回頭之日。
上輩子追尋得太苦,明思早已對自己說,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而三夫人三老爺的遺棄親女的行為,恰恰是明思最不容的底線之一。
雖不願傷害納蘭笙,可有些話也必須說清楚。沉默片刻,明思抬起清亮如水的一雙眸子,定定地望著納蘭笙,“我從未怨恨過三老爺三夫人,知道身世前是,知道身世後亦然。可我同他們之間,包括五姐姐在內,也永遠是如今這般。這一生到如今,我已然知足。旁的,我不會求,也不想去求。或許我涼薄,可我不想,也不會勉強自己。我今生都只會是爹孃的女兒,對於三老爺三夫人,我無怨也無愛。”
自明思那一聲“三老爺三夫人”出口時,納蘭笙就明白了。明思語氣雖溫和平靜,但他如何聽不出,此事於明思,是真的無半分毫無轉圜之地。雖有預及,還是免不了淡淡心傷和失落。
垂首握著酒盞,半晌輕輕嘆氣,“我明白了,此事五哥再不會提及。”
明思雖知他難過,卻也只能無言默然。
少頃,納蘭笙抬首清朗一笑,“好了,說了不說就不說,今日咱們得高高興興才是。五哥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來見六妹妹,今兒個六妹妹可要陪五哥盡興!”
明思訝然,“五哥你要走?去哪兒?”
納蘭笙向來是自在閒人,怎會突然冒出要離開之言?明明說了陪她在這兒療養的。
“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封了我做特使,還賜了黃馬褂,去各郡縣勘察並統計各地人口。明日就得出發。”納蘭笙朝明思擠了擠眼睛,“還是託了六妹妹的福,這滿大京裡,你五哥這歲數受封黃馬褂的,這可是頭一份!”
勘察並統計人口?
明思愣了愣,頓時明白過來,微微蹙眉,“五哥是你去……”
這個差事可不是好辦的,稍不注意便會引人多心。
明思未言盡,納蘭笙也知明思領會了,遂頷首,“殿下派了一隊人手給我,六妹妹你就放心吧。”又笑,“大丈夫生於世,總得成些事兒。你五哥雖不才,可有你這樣一個妹妹,也不好差得太遠。”
但凡稍有志氣的男子,誰不想建功立業,做番事業出來。古往今來的名士雄才之所以避世,要不是已經成了功業,功成身退,要不就是亂世不堪為之。
所謂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看了那麼多史書,明思自然是明白的。
雖有不捨,但更多是欣慰,明思笑了笑,舉杯相祝,“那明思就祝五哥此番事畢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