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走了兩步,將字條在燭火點了,快要燒沒時才扔到地上,瞬間成灰。
轉身看著那黑衣男子,“煩請回稟,此番恩情若有機會,明思定當回報。”
那黑衣男子眼底異色一閃,未言語,只微微頷首。
明思轉首看著路十三,莞爾一笑,“走吧。”
黑衣男子抬手攔住她,走出門去,問了幾句後,才回轉朝他們點了點頭,“我帶二位從後門走。”
不多時,便到了後門。
路十三貼在門前傾聽片刻,朝明思點了點頭。
黑衣男子靜靜站在門前,看著兩人前後走出。只見那細長眼的男子頓住腳步朝六小姐比劃了一個手勢後,便伏低了身子。六小姐抿唇笑了笑,上前一步趴在了他身上。
兩人身影重疊著,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路十三負著明思一路快行,半路在明思的催促下,停下歇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又上路。
快天明時,兩人趕到了城南的十里亭。
明思從路十三背上下來,走到亭邊看了看,轉身便在旁邊樹上想折一段樹枝,可惜,半天都弄不斷。
路十三眼裡帶笑,上前去拿出一把匕首,在明思剛剛查探過的地方挖了起來。
片刻後,一個一尺見方的匣子露了出來。
他伸手一提,將匣子提起,拍了拍上面的塵土,遞給明思。
明思一笑,接過,走到亭中開啟。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些液體在掌心,伸手在臉上抹勻,白玉般肌膚頓時變得萎黃,卻不似原來那般蠟黃打眼。看著,也就像一個面板略微發黃的正常女子。
接著,又拿出一面鏡子,一支螺黛,在眼角處塗了塗,用指頭朝下抹勻。眼角便呈現一種下拉,整個五官也變了。
路十三呆了呆,“你會易容?”
明思照了照鏡子,深覺滿意,將東西放回匣子,偏首一笑,“這叫化妝!”
路十三驀然失笑。
女子化妝是為了將自己扮得更美,她反道而行,竟還說自己是化妝?
明思抿了抿唇,抱著匣子起身,走到路十三跟前。
看著明思的神情,路十三不由一怔,笑容緩緩斂起。
明思深深地看著他,“你無家,我如今也無家。你可願同我一塊兒走,天大地大,結廬相伴?”
路十三心房一顫,看著眼前那清亮的眸光,他的手不自覺地顫顫握緊……
他只覺心頭猛地一跳,狹長的眸光倏地亮起,唇一動,方想開口——腦中卻忽地閃現出小妹臨死前的那蒼白虛弱的笑靨……緊接著,他想起了自己在家人墳頭的誓言,在那個高大身形前的誓言……最後,想起的是自己在十二歲的那個夜晚,在大汗皇宮中那個光線昏暗的房間,那股冰冷銳利,脫離而去的疼痛……
見他唇動了動,又慢慢抿緊,明思輕輕垂眸,輕輕笑了笑,“我也是隨意說說,你不必當真。”說了一句,抬首起來,已是明媚燦爛的笑顏,“好了!咱們也該道別了!你多保重!也不用擔心我,我會很愛惜自己這條小命的!”
朝路十三抿唇一笑,明思轉身朝西邊走,走了幾步,回首過來,朝他莞爾一笑,“主子的恩情雖重,可也用不著拿命去拼。”
說完,又是一笑,便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
看著那抹纖細而倔強的身影漸漸地轉過拐彎,終於,消失不見……
看著路盡頭的空曠,路十三覺得自己的心好似突然也空落了些。
將攥緊的手緩緩抬起,攤開,除了幾道深深地指甲痕,手心空空如也。
再抬起頭,只見天際剛剛泛起了第一道魚肚白。
———————《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