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冰姨頭髮花白,我不由一驚,然而她容顏端整,另有一樣風姿,細問之下,我方知當日取觀音淚時僅憑我一人根本未能克住白景奇元神反震之力,幸虧陳煜和冰姨聯手才將我保住,但行險過甚,尤其冰姨受損最巨,又加早年舊患復發,一身功力十去八九,以致如此。
原來我昏迷之後便被移到小蒼山,冰姨亦在後山靜養,只不曾跟年羹堯打過照面,全由陳煜照拂。
陳煜跟冰姨坦承欲與我成親之事,冰姨見我們心意已決,也並不反對,便一同下山回到安瀾園。
陳煜的爹爹陳世倌在年初就告病回到海寧,見了我,仍是稱呼玉格格,他聲似銅鐘,須如銀線,極溫厚斯文的一位長者,我依禮見過,當下留了陳煜與陳世倌父子敘話,我則隨冰姨迴轉浮生小居。
我不知陳煜是用了什麼方法說服陳世倌,但我給他半月時間,他果然在半月之內就將娶親事宜如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之〃六禮〃一一打點妥當。
陳家是海寧的大族,入朝為官的卻只有陳世倌一人,所以外人只知我姓白,是陳家的表小姐,自幼訂了婚約,因父母早逝,在京中服滿了孝期方被接到陳家完婚,這樣的“喜事”,即使沒有廣撒喜帖,到了四月二十八的正日子,致賀添妝的親友還是來了滿門。
我的嫁衣鳳冠,在成親當日一早由夫妻子女齊全的“好命人”喜婆送來,之前幾次說要讓我試穿,我都拒絕了,我已穿過一次嫁衣,這次的合不合體,需不需要修改,我都不再介意。
陳家的財力人力有這麼短時間內織造成的嫁衣便可見一斑:“寸錦寸金”的雲錦為材,大紅褙子的下襬造型做成如意流蘇網絛,鑲嵌在寶石紅雲錦中的撒亮“妝花”金絲牡丹,顏色漸變,過渡自然,一身及地的嫁衣,石榴紅半月水波腰封,摻金珠線穗子宮絛,玉帶霞披,拖著長長擺尾,配上尾分兩股、加了兩枝軟須、綿延至發頂的釵頭鳳冠,展翅欲去,瀟灑靈動,堪稱珠釵生輝,絢麗婀娜,一動一風姿,千動千風姿。
點起龍鳳大紅燭,請〃好命人〃用結實的紗線絞去臉上的汗毛;並且把眉毛絞得細細的,叫做〃開面〃,愈顯容光煥發,光豔照人,眾人服侍我舉行“上頭”儀式,一經裝扮齊整,連冰姨也不禁對我凝目半響,而我並不曾多照一眼鏡子,只等喜婆幫我蓋上喜帕覆面,便由人牽引著出房,等候入轎。
喜帕乃是半透明狀,我只見轎身為四方四角出簷寶塔頂,四角翹簷各立一隻展翅鳳凰,口含琉璃珠穗,轎底下垂三尺六寸紅綾綵球,掛銅鈴;轎身四邊精雕細縷,彩繪麒麟送子、龍鳳呈祥、八仙過海等圖案,豔麗紅火,迎親的人拿一盞油燈在喜轎裡晃幾下,喜婆說這叫“照轎”,意思是以火除祟,“照轎”過後,又在轎中放上一個“旺盆”,寓意新人以後生活如火興旺,這才由喜婆扶著我從紅氈上走進轎內,放下轎簾,三聲炮響,迎親隊伍擇新路回走,所經之處多挑吉兆路過,如多子街、金元巷之類,如此一乘八人抬紅喜轎,送親、迎親女賓各坐一乘綠喜轎,轎前執事有:一對開道鑼,一對彎脖號,一對大號,一對傘,一對扇,一對大鏡,一對二鏡,一對令箭,一對金瓜,一對鉞斧,一對朝天鐙,兩對喇叭,八面大鼓。整個隊伍七、八十人,按前後次序排開,長達二、三百米,沿街前進;轎伕、鑼鼓手和舉執事者身穿其長及膝的綠色或青色上有紅、黃|色圖案的綵衣,頭戴斜插鳥翎的大帽,與喜轎、執事相映成輝,鑼鼓、喇叭、大號齊鳴,喜慶鞭炮交響,沿途吹吹打打,確有一番喧騰熱鬧景象。
回到安瀾園正堂前停下,陳家闔府上下,亦是鑼鼓禮樂齊響,人聲鼎沸,處處喜氣洋洋。
出轎入門的吉時一到,轎前燃起一盆炭火,陳家兩名小姑捧著紅漆茶盤和盛著柑桔的桔盤站在轎旁,新郎官陳煜按習俗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