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新的‘逍遙’牌位替換了‘天地人’三才牌位。
道尊搖搖頭:“拜這新牌位,不是敬奉,而是祭奠。”
“祭奠?”小道童不明所以。
“祭奠。”道尊加重了語氣:“仙界人間,‘逍遙’已逝。‘逍遙’死了,‘逍遙’沒了,你我畢生追求已然不再,所以三株清香祭奠‘逍遙’。”
咕咚一聲,仙僮跪倒:“道尊即為逍遙,僮兒求求您,萬莫頹然,您老永在,則大道永在;大道永在,則逍遙長存。”
道尊不愛笑,但他的神情並不森冷,如果放在凡間,身上再沾些灰塵的話。他就是個最最普通不過的遊方道士:“說反了,說反了。應該是:逍遙在則道長存,道長存則我永在。如今我已不覺得逍遙了……”
僮兒不是僮兒,他本是一頭鶴。星辰神光中誕生的一頭青羽朱喙墨頂鶴,仙天無盡匡闊,但數遍四面八方過去將來,這等仙鶴只此一頭。真正俊朗神物,得道尊點化,化身僮兒永侍道尊身邊。
真正神物有先天智慧。為何道尊要點化於它?不是這鶴兒有多強大的力量、有多兇猛的利爪,只因它生來就懂得‘逍遙’為何物。
‘逍遙’不可言。凡人以為重權在握、隨心所欲就是逍遙。錯了錯了,逍遙只在心中一段智慧思悟,若真修得逍遙在身,則無事不逍遙。
無所不能隨心所欲並非逍遙。
凌風宇宙遨遊天地並非逍遙。
逍遙。感覺罷了。覺得自己逍遙。無論做什麼吃什麼都是逍遙滋味。
所以什麼都不是逍遙。逍遙卻什麼都是。
以前道尊是逍遙的,如今他卻沒了這種感覺。挺長時間了,不管做什麼、怎麼做。他都不覺逍遙,心中那份由衷的快樂悄然泯滅了。
今日上元,東方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所有道家仙尊共聚於此,隨道尊、拜祭逍遙!
鶴僮兒面色蒼白。他不明白,道尊好端端地怎麼就會‘不逍遙’了,此事道玄神虛,道尊不解釋僮兒不敢多問,可鶴僮兒懂得‘逍遙’為何物,是以他明白了道尊的處境沒了逍遙就沒了道心的根基,即便立仙封神,當道心淪喪他也會漸漸枯萎!
“逍遙不在,道將不存。”道尊從供桌上拿下了兩枚果子,自己吃一枚,分給鶴僮兒一枚:“還好,我大概悟出為何我心中逍遙不在,還有機會帶‘它’回來。”
鶴僮兒眼睛一亮,由此覺得手中果子分外香甜:“該如何做才能讓逍遙重現於心、重現於道?”
老道把果子咬在了口中,自袖中取出紙筆。羊毫小楷,桑蠶紙。
道尊的字啊,不如蘇景左手寫得好看,字跡歪歪扭扭、娟秀什麼的就不必提了,凡人想像中的‘筆力’更見不到;筆跡忽粗忽細,軟塌塌的好像做壞了的麵條掉落在地……突然,天穹上驚雷轟蕩。
神雷如鞭斧,劃過長天,當雷霆散去,天空中仍有恐怖傷痕長存。
雷霆重重,傷痕道道,湛藍蒼穹中,黑紫傷痕七扭八歪觸目驚心,但這‘傷痕’並非沒體統的,一道一道雷霆,在無盡碧空上寫下四個猙獰刺目的萬里大字:靈寶將現。
竹舍中,道尊的字寫完了,紙上很難看的四個字:靈寶將現。
鶴僮兒看著道尊墨寶:“道尊指的是不久前秀色傳透仙天的那件寶物?此物與逍遙何干?”
道尊收起了筆,把果子從口中拿下,反問:“西天那尊大佛最喜歡說的六個字,你可zhidao?”
“僮兒zhidao。”鶴僮兒面露笑容,雙腕相抵一手指天一手向地,假惺惺地做了個佛印,學著寺廟裡佛像的神情:“不可說、不可說。”
“那你猜,”道尊也微微露出些笑意:“他是不肯說,還是不zhid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