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眼睛一亮:一個白鬚老漢倒扛著個大竹掃帚,掃帚的枝椏上,用絲線掛滿了五顏六色、鴿子蛋大小的玩意兒,有小狗小猴,也有小神仙小人兒。
“大爺大爺~~”
她一路大呼小叫著攆上去,掂掂這個,彈彈那個,一個也不捨得放手。
白鬚老漢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圓圓臉蛋的小姑娘,忍了幾番,終於忍不住低聲道:
“嗯,我說小妹妹,下回跟大人一起出來再玩,好麼?”
玉樓年紀小,卻不是傻子,更不是頭回逛這坊市,她知道,這老漢是看出她沒什麼錢來。也難怪人家,自己是玩,人家做買賣是為的過日子呢。
她一隻手仍戀戀不捨地摩挲著一隻通紅通紅的小猴子,另一隻手卻已縮回了衣袖:衣袖裡,有她適才出宮時跟母后身邊宮女討下的四文方孔錢,不過,她還想一會兒買個海棠糕解饞呢。
“是小猴子,還是海棠糕,海棠糕,還是小猴子……”
她嘴裡唸唸有詞,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著。
白鬚老漢俯下腰,扳著玉樓肩頭,正要再說點什麼。
“汪汪!”
幾聲淒厲的狗叫忽地在耳旁響起,緊接著,一聲暴雷般的怒喝:
“誰家惡狗,打爛了老子的陶罐!”
一個穿粗布衣的彪形大漢正捏著雙醋缽大小的拳頭,橫眉瞪眼地站在街邊,腳下,是一大堆陶罐的殘片。賤隨俯伏在殘片邊,一雙大眼珠裡流露著驚恐的神色,那隻癩皮黑狗卻早不知去向。
玉樓腦袋登時“轟”地一聲全亂了,她好容易略定一定神,小心翼翼走到大漢面前,軟語輕聲地賠話:
“呃,這位大哥,人家的阿隨不是故意的,您看……”
“是啊,小姑娘怪可憐的,再說她這狗才多大點兒,我們幾個都瞧得真真切切,這禍一大半是那條癩皮野狗惹出來的,阿大,你就大氣點兒,算了吧!”
路旁,幾個攤販七嘴八舌地勸解著。阿大牛鈴大眼一瞪:
“大氣?你們以為老子不想大氣?老子一家六口,上有老下有小,全靠這陶罐錢開火,這該死的破狗砸了罈子,跟砸老子全家飯鍋有什麼兩樣!野狗,你們也知道是‘野’狗了,我不尋這丫頭晦氣,尋那野狗,它能賠老子罐錢?——我說丫頭,老子也不想欺負你,這五個陶罐,三文錢一個,一共十五文,老幾位作證,賣我可是要賣五文一個的!”
“人家、可是、人家身上就四文錢……”
玉樓囁嚅著。阿大臉色更難看,連青筋都暴起:
“什麼?!四文?陶土錢還不夠呢!老子不管了,你要賠不出就別走,等你孃老子拿錢來贖吧!”
玉樓也急了:真要驚動了父皇,這大個子等到的就不是銅錢,而是鎖鏈和鋼刀了。
“這位大哥,不就十五文錢麼,我替這小妹妹給。”
這大哥哥的聲音好好聽,個頭高高的,身杆兒壯壯的,清秀的眉眼兒,帶著溫暖的笑意。
“……我是南陽郡來應徵的選人,我叫……”
阿大早走了,圍攏的人也早散了,賤隨驚魂未定地蜷縮在玉樓懷裡,不時探出腦袋東張西望著。
玉樓失魂落魄地倚著那株老榆樹,那後生說些什麼,她三句最多聽見一句。
“哎呀!”
她忽地驚叫一聲,倒把那後生嚇了一跳:
“小妹妹,怎麼了?”
“那老爺爺、那賣小猴子的老爺爺!”
白鬚老漢當然早就走了,本來他也不想為這個只看不買的小姑娘浪費太多時間。
“那猴子是拿桃核給刻的,不稀奇,我也會,”後生微笑道:“而且刻得要好一點。”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