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形如羽毛又如草葉,纖修狹長,優美無比。只不過走近再看,門庭破敗,許多雜草叢生,顯是久已無人居住。院內種的各色花草都七零八落,倒是藤蘿纏繞,爬到牆壁之上,將窗戶掩得嚴嚴實實。
晴川朝內瞥了一眼,房內陳設依舊原封未動,積滿塵埃。大門緊鎖,鎖孔也都鏽住。窗戶上裝著燈籠絲似的柵欄,猶如囚籠一般。晴川暗道:設想得如此周密,可見雲雋對芙蕖深為忌憚,生恐她跑了出去。只不過這法子太過愚笨。想要將女人關在籠子裡,那是無論如何關不住的。
正轉念時,房後傳來一聲呼叫。晴川聽出雲望的聲音,急忙閃身。第一聲呼喊之後,第二聲便只有半聲。他知道事態緊急,這小姑娘雖然非敵亦非友,但好歹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總有兩分關心。但見屋後院中,一人伏在地下。還有一人站在籬邊,手中長劍一縷殷紅順著霜鋒滴入土裡。那人戴一副狐狸面具,緩緩抬手,指向雲望心口。
晴川拔出“雪鴉”,兩步搶到近前,右手疾翻擋開一劍。不等他回過神,匕首已交左手,偏過刀鋒直取腰眼。這下變招直如羚羊掛角,來得突兀且全沒理路可循。青圖招架已來不及,伏身躍開。晴川心知青圖的厲害,是以出手就是不顧性命的打法,果然將之逼開。
他不敢回頭去瞧雲望傷勢。雪舞將雲望抱起,見她胸口大片血漬,剛才一劍未能正中心臟,稍有偏斜。不過看這情形,劍刃入肉不淺,性命危在旦夕。
晴川大聲問道:“她傷得如何?”
雪舞搖頭不答,晴川心中一沉,忽然記起之前雲望對他說過,自己活不長了。那時他只道是聽錯了,並沒放在心上。
雲望勉力抬眼,神色茫然若失。她口中吐幾口鮮血,低聲說道:“沒……沒關係,是……是我故意讓他刺我。我……我沒還手……”
雪舞不由得奇道:“這是為什麼?”
雲望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我……害死他的兒子,欠了他一條性命。如今讓他刺一劍,也……也不算什麼。”
青圖厲嘯一身,身軀微動,彷彿提劍欲斬。晴川緊盯住他,攔在兩人中間,口中問道:“你害死他兒子?”
她點點頭,輕聲說道:“真弓是為了救我,才會死在他們手裡。”
元江江水浩瀚,自北而南,彷彿一條寬廣玉帶。行到中游,分做兩股,一股朝南,名為朱雀;一股向西,名為弱水。弱水一脈止於沙漠海。再往西因地處偏狹,雲氣乾涸,便漸貧瘠。江流岸左是妖族聞名遐邇的萬化城,江岸以南穿心湖以降,有盤絲嶺、狼圖騰谷、蛇蠍谷,皆有妖族星散聚居。有歌謠傳唱:漠漠蒼蕪之嶺,仗熊羆之拳勇,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為獸。萬化奔流之城,毓日月之鐘靈,戎裝不卸,魍魎不近,為妖。
妖族古來以勇武見稱,雖不若羽族纖敏尊貴,不似人類的聲勢壯大,近年來卻也好生興旺。自傷麟森林一役,同人類結盟羽族交惡,雙方互較短長,紛爭不息。
盤絲嶺下,正是朗日碧雲,春寒料峭,河中冰雪初融,微風清冷。石縫中開出朵朵迎春,通衢棧道上卻極少見到行人。原來自西向南的通路盜匪猖獗,旅人客商都避而遠之。若非不得已,絕不願借道於此。
“嗖”的一聲,弦連輕響,短弩自路左射來,恰好打在界碑石上。只聽一人慘呼,雙手捂面,身軀彈起劃道弧線,重重摔在泥濘中。他手腳亂動幾下,立時嚥了氣。這人身上鮮血淋漓,背後一對烏亮的黑色羽翼,腰間雙鋒斷折,胸口被人洞穿。在他附近,臥了好幾具給傷得不成模樣的羽人屍骨。地下血漬斑駁,觸目驚心。
卻有幾人,面罩寒霜,個個神色肅穆,手中張弓搭箭指定一叢濃密灌木。他們腳步緩緩挪近,誰都不敢搶先發難。灌木叢中略有細微的喘息聲,聽起來似乎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