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讓她感到有些孤獨。但這跟池斯一無關,這是她自己的孤獨,就像她的其他小秘密一樣。
池斯一來了又走,這也讓她感受到一點點孤獨,但這種孤獨更多是,怎麼說呢,吃過了有人陪伴的甜棗以後,突然戒斷糖分以後的孤單,而非孤獨。
“有。”許星野看著林源,“她經常出差。”
許星野落回到地理層面的時差。
林源翻到第一頁,看著第五個問題。
“異性?”
“同性。”
“你會覺得孤獨嗎?”
“嗯?”
“跟她在一起,你也會覺得孤獨嗎?”
“大多數時候不會。我們很聊得來,精神世界很契合。”
身體也很契合。
如果非要分個先後,那一定是身體大於精神。
要不是被世俗召喚,她覺得,她們能連續在房間裡待七八天,甚至更久。
她們在陽光和燈光裡看著對方,像要給一顆蘋果寫生一樣一寸一寸觀察對方。
在床上,在沙發上,在浴缸裡,在鏡子前,在玻璃窗邊。
她們一顆顆摘下樹上被陽光寵愛過的鮮紅的蘋果,用潔白的牙齒咬下一塊,仔細感受蘋果的纖維和汁水。
最後,再伸手去摘掛得最高的那顆金蘋果。
要跳起來去摘的那顆金蘋果。
“少數時候是什麼?”
少數時候?許星野開始回想自己剛才的措辭是“多數時候。”
機敏如林源,見縫插針地,想要去撬“少數時候”的硬殼。
少數時候,許星野覺得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是她坐著南瓜馬車,穿著水晶鞋,才貿然看到的世界。
一切都是假的,馬車是假的,華麗的衣服是假的,甚至連她貿然看到的城堡和王子也都是假的。
可是又是從什麼時候起,這種不真實感讓她覺得格外刺眼呢?
是她們第一次見面之後,池斯一飛去倫敦的那個凌晨三點嗎?或許是的。
是在新海傳媒樓下碰到Sherry的時候嗎?或許是的。
是在山南跟池斯一朝夕相處的那一個禮拜嗎?或許是的。
是在幾天前她站在ApEx的電梯裡,恐懼地意識到自己大概是一隻籠中鳥的時候嗎?或許是的。
又或許都不是。
時間是一條線。這些只是串線上上的幾顆珠子罷了。
許星野轉頭看向窗外,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在玻璃上印出模糊的影子。
幻覺是面鏡子。
她看到的幻覺,或許一直以來都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是在山南的池斯一在她的眼睛裡映下的幻覺。
在山南,脫離了城市的紛擾和繁華,閃爍的星星被綴在漆黑的夜空裡。
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幻覺,一種可以伸手觸控到月亮,手可摘星辰的錯覺,一種只要她想,也能把太陽收入囊中的錯覺。
她覺得自己好像能夠擁有池斯一了。
在池斯一下了飛機看向她的眼神裡,在池斯一坐在副駕駛上衝她勾勾手指的時候,在池斯一仰著頭看著璀璨的星星叫星野的時候,在同一個夜晚,月光照進車窗,照在池斯一脆弱的瓷白的身體上的時候……
如此種種。
皆是池斯一映照在她眼睛裡的錯覺。
這些幻覺讓她不光想跟池斯一一顆顆品嚐紅彤彤的蘋果。
她想要更多。
她想要池斯一的愛,想要池斯一的注視,她想要跟池斯一組成“我們”。
她還想要“我們”有一個明晃晃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