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麼簡單的理由。
她老得更快了,三句話後又是十個華年流逝。五十歲的老婦人了,原飽滿紅潤的雙唇癟了下去,嘴角也隨之塌陷。蘇景淚盈於眶,他親眼看著她老了。
淺尋自顧說著,不理自己的‘年紀’:“只是陸角死得太突兀,我全無準備,只能從頭做起,以沉世淵秘法,重拾連屍法門。我要入幽冥,非得以十二具七重塔屍煞才能成陣打通道路。”
“煉屍、煉陣,耽誤了許多時間,我心中惶急,怕陸角八會轉世投胎。但這種事情急也沒用的,後來就想通了,去晚了大不了再去追他轉世何處,今生哪裡,然後再想辦法為他還回記憶。無論如何,這一趟幽冥我總要來。”
“但我最擔心的還是陸崖九我怕他等不及。年頭過得太快,囡囡離開彷彿還是昨天事情。不知不覺裡他已經到了三千年大限,所幸,他得了青燈,還能繼續活著。”
又是三句話。淺尋又老了十歲,六十老嫗,目光不再空洞,而是渾濁。她的眸子渾了,目為心窗。老去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她那顆心。
蘇景的眼淚止不住了,隨著說話不斷變老的女子,那份震撼直慟心底!
人老了,毛病也就跟著來了,淺尋咳嗽了幾聲,勉強止住、深深幾次呼吸,繼續她的故事:“總算煉好了屍煞,打通了陣法,我來到幽冥,這裡和我想的有些差異不過這樣很好,只講劍不講理的地方,做事會更方便。”
“茫茫世界,找一個不知還在不在的遊魂,不算一件容易事情,且又時隔多年,但手中的劍鋒利,腳下的路就會好走得多,到底還是被我探到,陸角來了他未入輪迴,但也不像普通遊魂那樣被陰陽司拿去,他下來、然後打翻鬼差遁身而去!”
“他就在幽冥,卻不知去了哪裡,讓我吃驚,可在仔細想一想,好像也沒什麼意外,他是陸角。”
臉上還掛著眼淚,蘇景錯愕當堂。他現在就是判官,雖然修家遊魂不歸他管,可基的道理他大概清楚:
修家煉氣焠身、聚元健魂,他們的魂魄遠比普通人強大,可身死入幽冥的‘遊魂’,僅只是魂魄中的‘靈智’而非魂魄全部。
就算在陽間煉就了元神也沒用,因為下來的不是元神,嚴格以論,遊魂不過是一團‘記憶’罷了,弱小得不能再弱小。至於在幽冥中重新修煉、成為一方猛鬼,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是以‘遊魂’打翻鬼差,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知道弟子的疑惑,無需蘇景來問,淺尋就給出瞭解釋:“以我探知,陸角不是靠自己,他帶了‘碗’下來。遊魂無力可法寶了得陸崖和我說過,他兄長將一枚寶碗煉化成劍,發動時威力驚人。憑著這件寶貝,擊敗幾個小小鬼差又算得什麼。”
不解釋還好,解釋過後蘇景更加糊塗了。
須得明白,師父陸角八不是如淺尋、蘇景一般破界而來,他是身死道消!又怎麼可能把生前的法寶一起帶入幽冥。
遊魂持劍而來?這比著陸角八赤手空拳殺退鬼差更匪夷所思。
但淺尋所知,也僅止於此,想要一個徹底明白的真相,除非能找到陸角八。
“找遊魂陸角無異大海撈針,所幸他的碗算得特殊,是以我開始找碗,哪裡有了碗我就去哪裡,當初想辦法生擒肆悅,就是因為聽說他有一隻碗”說著,淺尋皺了下眉頭:“只是和陽間不同,幽冥中的‘碗’實在不少。”
說話不停,衰老不停,鶴髮雞皮的老婦,臉上一塊塊灰斑橫陳,蘇景看在眼中,心底顫顫。
花甲到古稀,古稀到耄耋,再之後人太老了,也就沒了樣子,皮肉似都萎縮了,身體佝僂著,她還斜依在枝椏,乾枯瘦小的那一團,風燭殘年的淺尋。
故事說完了,老婦人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