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樂隊,似乎還真灌製過一張失敗的唱片,然後,他就銷聲匿跡了。
這裡的人都是這樣,突然之間,冒出來,用著很文藝的假名,玩著音樂,談著理想,一年年過去,理想越變越淡,酒卻越喝越多,一些人會忽然頓悟後消失,一些人會從麻醉自己的酒漸漸過渡到毒,一日日腐爛,像鬼魂一樣徘徊在城市的黑暗角落裡。
王徵消失的結局,並不是最差的結局。可是,曉菲呢?
羅琦琦幾乎上窮碧落下黃泉,卻沒有她的任何訊息。
她曾凌晨三點站在廣州的天橋上,對著整個城市大喊:“葛曉菲,你還欠我一次羊肉串!”
一遍遍,喊得聲嘶力竭,回答她的是一串問候語,問候了她祖宗三代的女性親屬。
這個城市喧譁熱鬧,日日夜夜都有聲音,可是,就是沒有她尋找的聲音。
一年多後,她在陳勁的建議下,申請到斯坦福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離開了廣州。
羅琦琦握著指甲油,把頭埋在膝蓋上。
這個世界有些事情會有答案,可有些事情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答案。曉菲會不會成為她生命中永遠沒有答案的謎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會永遠揹負著她,直到死亡。
很久之後,琦琦才把指甲油放回了紙箱裡,隨手從紙箱裡又抽取了一件東西。
是一個白色的小塑膠袋,摸著軟軟的,不知道裝著什麼。
琦琦滿是好奇地開啟,看見了一條紅底白點的小裙子。她猛地一下捂著嘴,震驚地盯著。
她竟然儲存著這個?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她忍不住站起來,把裙子抖開,仔細地看著,這麼多年過去,這條裙子竟然依然像新的一樣。她把裙子放在自己身上比著,好像還算合身。
琦琦忍不住腳底下踩了幾個舞步,如果小波肯見她,她一定會穿上這條裙子,請他跳一支舞。
下意識地,她抬頭看向河岸,已經是下午,小波仍沒有出現。
他會來嗎?不知道。
琦琦一會又無數個理由覺得小波一定會來,一會又有無數個理由覺得小波一定不會來。
昨夜她曾為這個問題無限焦慮,現在卻開始平靜,來與不來是小波的選擇,等待與不等待是她的選擇,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盡力後的無遺憾。
琦琦把裙子疊好,用塑膠袋包上,放回紙箱裡,閉上眼睛,在箱子裡摸著。
這一次拿起的會是哪一段回憶?
一個褐色的大牛皮信封。
這個琦琦倒是記得,裡面裝著和張駿有關的東西,但究竟有些什麼,她卻記不太清楚了。
長城的門票,頤和園的門票,青島蛇館的門票……故宮的門票上寫著學生票,頤和園的門票才十五塊,現在只怕五十塊都不夠。
幾張電影票,沒有年份,只有日期,有藍色的,粉色的,黃色的,每一種顏色都是兩張,座位號連在一起。這應該是她和張駿去看過的電影的電影票。
琦琦拿著電影票,翻來覆去地看,卻一點都想不起來與這個電影票相關聯的電影是什麼。她也回憶不起,他們在電影院裡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一張小學畢業時的合影,張駿頂著一個刺蝟頭,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衝著鏡頭,咧著嘴傻笑。女生們在前面兩排,她縮在最旁邊,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眼睛沒有看鏡頭,而是盯著地面,只能看到半張臉。
琦琦看得笑起來,這個彆扭的小傻妞真是她嗎?卻很快意識到,這竟然是她和張駿唯一的一張合影。夏令營時,有很多照相機會,她固執彆扭地全部拒絕了。有兩三次集體合影,可底片在刑老師那裡,回學校後,那老師一忙就全忘了,壓根沒沖洗給他們,她當時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