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婆子坐在堂屋喝茶。她的腳旁放著一個火爐子,很暖和。
人老了,最是忌諱“死”這個字,胡婆子更是避之不及。她越發注重養生。當然,她有這個條件。這兩年家裡進項增多,兩個孫女也都可以做家務活,她自然不必親自操持家務,連洗腳水都是由兒媳或孫女備好。
她每日大雞子肥鴨吃著,身體日漸發福。頭上插著鑲嵌南珠的銀簪,身上穿著的藏青色褂子繡著回形花紋。
村裡的婦人,都是從布料鋪裡扯塊布回來,自己縫製衣裳,衣裳上當然沒有綵線繡的圖案。十五、六歲將出嫁的姑娘,才會從成衣鋪購買兩件做好的有美麗圖案的衣裳。
胡婆子思忖著,過幾日天氣好了,去首飾鋪裡買個玉手鐲,不必買太貴的,十兩銀子的玉,成色已然相當不錯。那些夫人小姐們,都戴著玉佩玉手鐲。自己這派頭,也越來越像個老夫人了。她滿意地笑笑。
胡婆子臉上的笑容還未消退,堂屋的門被人從外面突然開啟,連帶著刮進來一陣寒風。
走在前面的是自己兒子,後面跟著的七、八個婦人,是雪衣閣的繡娘女工,包括那個女掌櫃和自己的兒媳。不對,既然被休,就不能稱她是兒媳了。
胡婆子搞不清楚狀況,又驚訝又疑惑,問:“你們來幹什麼?”
吳繡娘沒搭理她,徑直去居室收拾行李,從牆壁縫隙裡一點點摳出藏匿的碎銀。
朱氏見多麼多人進屋,有些驚慌,她下意識地抱起兒子,護在懷裡。
郭秀才把胡婆子拉到一邊,小聲地說:“娘,給我二十兩銀子。我和吳氏和離了,這二十兩銀子是給兩個女兒的撫養費。”
胡婆子像一隻炸毛的雞,她扯著郭秀才的衣袖,急扯白臉地道:“你糊塗啊!那兩個小丫頭片子能幹不少活;把她們留在家裡做人質,不怕吳氏不拿銀子來;且長大了還能收兩筆聘禮。往後我孫子讀書娶媳婦的銀子,都得從這兩個丫頭身上出。你怎麼能讓吳氏把她們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