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八年五月,曹魏太皇太后卞氏崩,諡武宣卞皇后。
柩停於殿內,曹睿哀哭,群臣百官陪位,皆衣白單衣,白幘不冠。
曹睿悲傷過度,連續十日不能處理政事,近臣紛紛勸說,讓曹睿以天下為重。
曹睿這才勉強收了悲傷,重新上朝。
武宣皇后生有文皇帝曹丕、任城威王曹彰、東阿王曹植、蕭懷王曹熊。
其人怒不變容,喜不失節,生性約儉,不尚華麗,無文繡珠玉,器皆黑漆。
不但深得武皇帝曹操所重,同時以身作則,創曹魏後宮樸素節儉之風,又常抑外戚之勢,有母儀德行,為百官所敬。
如今駕崩,魏國上下一片痛哭。
時至七月,開高陵曹操之墓羨道,與武皇帝合葬,長樂太僕、少府、大長秋典喪事。
洛陽城一片素白。
就在世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太后卞氏的葬禮上時,太極殿的東堂,本應親自送葬的曹睿卻是參以白素,坐在皇位上。
下邊陪坐的,皆是曹魏重臣與皇帝近臣,如司空陳群、太尉華歆、中書令孫資、中書令劉放、侍中劉曄、中領軍楊暨等等。
擺在曹睿案頭的,是鎮守關中的曹真派人加急送過來的一封奏章。
裡頭提到:
蜀人趁大魏不備,襲取隴右,斷絕涼州,窺視關中。
如今又聞蜀人進逼涼州,涼州危如累卵。
若涼州有失,則蜀人就可全力侵入關中,關中驚擾,則中原不安。
不若趁現在涼州人心依舊向魏,從關中發兵,或從斜道伐蜀,或西進隴右,復通涼州。
臣謀劃已久,關中將士齊心,諸將數道並進,可以大克。
曹睿讓人把這份奏章傳抄數份,遞給下邊的人觀覽,開口問道:“諸公以為,大將軍之法,可否?”
陳群看完曹真的奏章,眉頭就是一皺。
武宣皇后如今正準備下葬,皇帝不按禮儀前往就算了。
畢竟蜀吳兩虜,窺視在旁,國事為先,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曹真身為皇室宗親,國喪期間,居然欲慫恿皇帝妄動兵戈,非為臣之道。
更重要的是,皇帝不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召自己這些大臣前來商議,其心不言自明。
他微微一轉頭,果見有不少人目帶憂慮地向自己看來。
陳群知其意,而且他身為輔政大臣,自然要第一個站出來:“陛下,伐蜀之事,事關重大,不可不慎。”
“昔日太祖皇帝欲攻張魯,事先多收豆麥以益軍糧。然張魯未下而糧草已乏。今關中荒涼,無以因地就糧。”
“若是從關東運糧,損耗又太大,且斜谷阻險,難以進退,蜀人熟悉地形,必定會選精兵襲擊糧道。”
“如此一來,唯有多留兵把守要處,這樣又要多費兵力,不可不熟慮也。”
曹睿點頭,“司空所言甚是。不過司空有所不知。這兩年多來,從關東運糧草到關中,晝夜不停,早已足夠供給關中軍中。”
“故糧草一事,倒是不足慮。至於斜谷阻險,更不是問題。大將軍也說了,自關中入漢中,非單單斜谷不可。”
“特別是子午谷,可以直接從長安直達漢中。即便是子午谷不能行,亦可走回中道,取隴右後再下漢中。”
陳群本就是以治世見長,對軍中之事不甚熟悉。
他只聽過蜀道險阻,對於這斜谷子午谷之類的,只聞其名,未見其詳。
如今被曹睿這麼一說,雖然覺得不對,但又不知從何諫起。
再加上浮華案的風波才剛剛平息,作為唯一一位在洛陽的輔政大臣,身份確實有些敏感,不好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