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找張先生?
討債?追殺?
張先生躲在這裡,必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他應該不會希望被以前的熟人找到。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張先生識文斷字,舉止高傲的同時,不可否認,又是個極為高雅的人。就算是鎮子上的私塾先生們,捆在一起都不如張先生有風度,那種從骨子裡沁出來的清高曠逸,決不是三天兩日就能培養出來的,也絕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家小戶所能造就出來的。
張先生的來歷,一定不尋常。不過可惜了,三房並不能從他這裡得到扶助。
而且,對於這門親戚,母親似乎並沒有親近的意思。分明住得不遠,可是這三四年間,兩下子從不曾坐到一起。作為中間紐帶的她,也不能從雙方那裡得到更多的關切與友善。
一切,都像是應付差事,陶氏對張先生是這樣的,張先生對陶氏,也是如對待加重僕婢一般的疏冷。
這些大人,還真是奇怪!
張先生的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出聲了:“真是不像話!這人還沒好利索,就打發出來,也不怕給野貓野狗拖了去!”
第12回
釋然恍然驚覺,抽抽鼻子,想起母親囑咐的,鮮豬肉必須炒熟了才好貯存,便想要拿去廚房處理。
張先生看著她的背影,愣怔了片刻。
應該是好了吧?看她幹活兒那個利索勁兒,就不像是個有毛病的。
大白聞著肉香直吧嗒嘴,想蹭點油水,礙著張先生在,又不敢公然敗壞自己的清譽。想把此間的主人誆走,便東拉西扯沒話找話:“先生今天不去釣魚了?趁著這會兒泥土鬆軟,挖曲鱔最合適。”
“今天不釣魚。”說著,張先生挽起袖子,從風箱旁邊拾起斧子,到了外頭,開始整治剛才拖回來的一根竹竿。
釋然切好了肉片,走到門邊:“沒有花椒了。”
炒肉放幾顆花椒,這是陶氏的習慣,據說這樣子炒出來的肉才香、也更易於長時間儲存而不被蒼蠅蟲子玷汙。
張先生頓了一下:“沒有就沒有吧。”
釋然沒吱聲,轉身把西間窗臺上的藥包拎了出來。
張先生便懷疑她還沒有傻夠:“沒有,那裡面沒有花椒。”
釋然就等他說話呢:“這是誰給的?以前沒看到。”
張先生的眉頭微微一緊,好像沒有聽到,彎腰繼續自己的活計。
避而不談不外乎有兩種情況:很不在意,很在意。
那麼,張先生的守口如瓶是前者?後者呢?
炒熟了肉,把豬油單獨舀在一個飯碗裡。等到凝固了,就可以撅了來炒菜、抹饅頭吃了。
油鍋自然是不能浪費的,下一頓飯正好藉著鍋底的油水炒點菜。
釋然蓋上鍋蓋,輕車熟路地去屋西的小菜園裡撿菜。
經過張先生身邊,釋然住了一會兒。
大白倒是很明白她的心思,麻利地替她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先生這是要做什麼?”
“簫。”張先生簡潔明瞭。
大白不好意思地笑了:“還道你要做魚竿呢。”
“笛子需要好膜,洞簫最省事兒。”張先生掂著竹竿,考慮著取捨。
果然是個高雅的人。肚子都吃不飽呢,還惦記著風花雪月。
“要省事兒,晾衣杆最省事兒。”
釋然嘀咕了一句,慢吞吞走開了。
大白亦步亦趨,委婉地想要得到一個米粽。
陶氏統共就給裝了兩個粽子,分一個出來,不知道張先生後頭會不會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