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群裡。
此後陸陸續續又有好些人看到蘇午,跑過來與蘇午打招呼。
倉屋內的員工越聚越多。
這眾多人彼此間細微的交流聲,都震得房頂如尋常房屋樑柱一般粗的檁條、椽子抖落下蓬蓬灰塵。
如此過去約莫半個小時,隨著一聲鐘響,那些在前一刻還在低聲議論著的酒廠員工們,在鐘聲過後,就都驟然安靜了下去。
好似有某種力量,強制讓他們閉上了嘴。
蘇午聽到那聲鐘鳴,神色也變得稍微嚴肅了些。
張雙國和他說過,第一聲鐘響後,所有員工都強制進入‘靜念’的狀態,思維裡不存一念,此後短暫經過三分鐘,會有連續三聲鐘響。
三聲鐘響以後,會在相應區域出現各個酒廠員工的名字與真實面目,他們就需在其中自己認定的‘窖池太上爺’。
——這種決選,並非是‘投票制’。
而是當員工看到某個熟悉人名與面孔時,自身湧出了激烈情緒——那酒廠中蘊藏的未明力量,就會直接替他選中那個人!
除非其具備極強的情緒控制能力,在看到故人面容與名姓時,亦不會因此流露半分情緒。
那他的投票可以算作無效。
但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或許某些酒廠員工確實具備極高的情緒控制能力,但每次決選完成以後,他們又會失去對周圍同事的識別,又要頂著酒廠分配的面孔生活——在這每三年一次的決選迴圈中,他們暗藏的情緒不斷累積,終究會在不知哪一次看到故人面孔與名姓的時候,情緒決堤,再也控制不住!
這種極強的情緒崩潰,很容易就會被酒廠的未名力量選中,直接將其情緒指向之人選定為‘窖池太上爺’,最終連這個情緒崩潰者,都可能直接投池殉情!
整個東聖酒廠,就是在吞噬員工的情緒,以員工的情緒來釀造出最佳的酒漿!
當!
當!
當——
此時,三聲鐘鳴間斷響起。
第三聲鐘響落定。
聚集在那道十餘里長的鴻溝窖池旁的酒廠員工們,都被強制性地轉過頭顱,將目光投在了他們簇擁圍攏著的窖池之中!
那遍佈酒麴與歲月痕跡的一塊塊窖磚之上,浮現出一張張人臉!
每一張人臉之旁,皆有對應的姓名!
這層層疊疊的人臉,從最上方一直鋪陳到了數百米深的位置——即便如此,亦未鋪陳至窖池鴻溝的最深處!
長辮子、留山羊鬍的老者,看到某塊窖磚上的名字,原本麻木平靜的麵皮,忽然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滿眼淚水,目光一瞬間從那塊窖磚上挪移開,看向了鴻溝對面的人群——或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亦或許是酒廠有意的安排——他一抬眼,就從對面人群裡,找到了那個頂著熟悉面孔的故人!
“憐翠!”
“老爺!”
對面那個老婦人亦在同時將目光投向了山羊鬍老者!
二者對視一眼。
前者忽然一頭跳進了窖池鴻溝中!
——這一瞬間,有十餘個酒廠員工在經歷短暫沉寂之後,竟都做出了與那山羊鬍老者一般的選擇,他們搶先跳入鴻溝中,放棄了自己的投票權,為的是保全故人的性命!
那個瞬間,他們與故人相見的情緒極其濃烈,遠遠超出從前任何時候。
這般濃烈的情緒,讓他們不敢去賭最終是不是自己的故人被選中,成為窖池太上爺,因而選擇主動放棄!
十餘個人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同一種選擇。
十餘塊窖磚上的面孔、名姓倏忽剝脫,黯淡消無。
人群裡響起了嚎啕大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