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闖’進布棚子裡來,一時有些畏怯,側身躲避著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小聲說話道:“幾位客人,小攤須先付錢才能吃麵。
爹爹還未送面過來,小毯子上現只蒸了些饅頭、餅子,您們須得等一會兒嘞……”
那女子站在蒸屜旁,以身形擋著身後的蒸屜,像是害怕這夥突然而來的客人會強搶蒸屜裡的饅頭餅子來吃。
她才支好了桌子,鋪上了案板,燒沸了水,確實在等著家裡人送面過來,才能正式擀麵煮麵,這麵攤子也是她第一天開,本是想做做自己村子左鄰右舍的生意,賺幾個銅錢,貼補家用,未想到才第一天支攤,就來了這麼多的客人——說是客人,她不常在外拋頭露面,不知這些人的身份,現下天又未亮,其實更害怕他們搶走攤子上的食物。
李雄彪等人各自落了座,聽到女子的言語,霧氣濛濛的,女子還裹著個頭巾,他們也看不清女子的面容——縱然是看清了,多半也是不認識,只當這女子就是同村或是鄰村的婦人。
聽到女子有些畏怯的話,李雄彪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不妨事,等一會兒就等一會兒罷,先把蒸好的饅頭、餅子給我們上一些來,我們先吃著,墊墊肚子。”
女子掀開籠屜,熱氣滾滾蔓延。
她拿了一個筐子,依言撿了些饅頭餅子出來,臨近幾個人桌前的時候,她又停住腳步,漲紅了臉,鼓起勇氣道:“饅頭餅子也須先付錢……”
吃飯先付錢這般事情,在本地不算多見,但也並非沒有。
尤其是當下饑荒年景,飯館做生意也都防著吃白食、霸王餐一類的事情出現。
李雄彪也理解那女子的要求,但他身上確沒幾個子兒,便抬頭看向了吳文遠——他大侄子從灣山大秦寺裡蒐羅來的那些金銀,可都交給這個老小子保管著呢!
今天這事,他們也是出了力的,對方不至於連頓早飯都不願請他們吃。
吳文遠雖然保管者那包金銀,但對那包金銀也不具備支配權,他見李雄彪目光看向自己,便轉頭看向了蘇午。
蘇午卻未從他那裡拿錢,一翻手,掌心裡就多出了一串銅錢。
——挖開那座長生牌坊時,有個‘餓鬼’懷裡就抱著一堆金銀銅錢。蘇午抬眼看向那個女子,向其問道:“多少錢?”
“一共、一共十二文……”女子小聲道。
蘇午點點頭,又問道:“待你爹爹來了,給我們先一人上一大碗麵來。
加起來一共多少文錢?”
“一碗麵是三文錢,這裡有一、二……”女子還在小聲計數著。
蘇午直接拿出了一小串銅錢,約莫有一百文,交給了那個女子,道:“不必找了。”
女子慌忙接過,放下了筐子裡的饅頭餅子,她先前在爹爹的飯館裡幫忙,也只在單獨一個隔間裡揉麵、擀麵、煮麵,錢財從來不過她的手,是以今下聽蘇午說得好似豪爽,她卻怕對方給的錢不夠,走到旁邊去,把銅錢在掌心攤開,小心謹慎地數了起來。
“這老闆……
我們說不得都是同村的,我們還能少給你錢不成?”李雄彪咧嘴笑了笑,抓起一張餅子,撕成兩半,把另一半遞給了李黑虎——李黑虎巴巴地伸手去接,他爹的手忽然往前一抻,把餅子遞給了那個五歲大的,被父母嫌棄的女娃娃,“先吃點餅子,一會兒吃好面!”
“謝謝大爹。”女娃娃脆聲應著,叫幾個李家人滿眼歡喜。
李黑虎悻悻地自取了一張餅子,撕成兩半,遞給了蘇午一半。
一眾因為蘇午得以聚攏起來的人們,圍著桌子無聲地吃起飯食來。
不多時,麵攤女子的爹爹揹著一個筐子,鑽進了布棚子裡,他與女子說著話,小聲道:“這些人先付了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