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日後有機會,趙正定當親赴庭州,聽可敦教誨!此時,卻不便久留,在下告辭!”
他不再給乞力柔然說話的機會,言必便推開屏風,揚長而去。也不管身後乞力柔然的輕呼。
出得帳門,難得一見的安西暴雨正自宣洩。豆大的泥點從昏暗的天空中篩落,砸在沙地、泥地和木階上,一片泥黃的顏色。
“這雨下大了,天使還要走麼?”
侍女關切地問,但安西沒有備傘的習慣,只是著急,並幫不上忙。趙正望了一眼東北方向,這暴雨下了近半個時辰,不知上游如何,心中不由掛記,當下也顧不上這泥點子,朝那侍女點了的點頭,便手遮額頭,跨步踏進了泥水裡。
盛放可汗遺體的氈帳外,宿衛們仍舊一絲不苟地守護在外,泥水蓋在了那白衣白甲上,顯得汙漬斑駁。
趙正出了營,徑直到了河邊。卻見河水水位不但未落,還漲了不少。他順著河邊往上朔行,遠遠看見關前大營外的難民們正在收拾家當,往山腰上遷移。渾濁的孔雀河水還未漫過河堤,但營中泥地裡早已經站不住人。一腳深的浮土被雨水浸透,變成了稀泥,那稀泥再被雨水沖刷,順著地勢便往關前大營裡流淌。
地勢狹長的鐵門關通道它移不走,關前大營數千人的營地它也移不走。關城軍軍令司馬往來奔赴,高聲宣讀巴特新下的軍令。各營各寨抓緊疏浚,糧秣帳中加墊木料,紮緊營寨籬笆,確保營陣整齊。大雨過後,再行修復。
趙正蹚著泥水,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右武衛此時也忙得不可開交,他們的營帳地處低窪地帶,雨水灌漫,無處宣洩,混著水的溼泥堆積,已是沒了趙正主氈的木階,往榻面而去。
朗多秦與胡三大連忙往榻下墊去木板,一層一層,竟是壘成了一座炕。趙正上去幫手,胡三大“嘿”一聲,道:“怎地?你這是知會了老天爺幫你水淹鐵門關了?”
趙正見他最喜歡的一件綢緞襯衣被泥水浸透,嘴裡不由“哼”了一聲,咬牙道:“那不是?你回頭替我跟他說一聲多謝!”
不過好在這雨並不算太過狂暴,只一個來時辰,便就停了下來。此時恰好太陽越過了東邊的南天山,熱辣的陽光在雨後頓時又鋪灑了過來
泥地裡蒸騰起的熱浪一浪接著一浪,直往帳內鋪卷。趙正讓人放下了帳簾,與朗多秦、胡三大兩人坐在榻上,看著他們一個個跟泥猴子一般,趙正不由笑出了聲來。
這安西的雨,可比平涼的雨霸道許多啊!平涼下水,他下泥!
關前大營隨後也陷入了一陣雞飛狗跳之中,安西乃至北庭,行軍紮營,從來不曾向大唐關內一般,會規劃排水設施。甚至帳篷與帳篷之間,連溝渠都不曾挖過。這大暴雨一落,頓時如落湯雞一般,整個營區便如澤國一般,下不去腳。
深厚的溼泥一腳一個紮實的及踝腳印,更有甚至,爛泥直沒膝蓋。這溼泥被柵欄、山體攔截,水便從泥中分離,順著地勢一路淹到了關牆,再從關門湧出,隨後滾滾往西,順鐵門關通道往孔雀河下流湧去……
營外扶著一排被雨水衝倒的柵欄,右武衛正忙著將它們重新立起。趙正站在帳前看了許久,直到右武衛們打著號子,“嘿嘿”連聲,將那木柵欄立在了泥地裡。
誰知胡三大上去踹了一腳,那柵欄便搖搖晃晃,隨著“嘎嘎”聲響,最後“砰”一聲,又倒在了溼泥裡。
右武衛們連聲告饒,“將軍,這營地浮土太厚,扎不住根啊!”
胡三大擺了擺手,“立了吧!”
於是剛剛歇下來的右武衛,又著急忙慌地去扶那倒塌的柵欄。
朗多秦此時卻露出了笑容,輕聲對趙正道:“恭喜元良了。”
趙正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喜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