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很硬朗,會笑著和他打趣的精神矍鑠的老奶奶,到了102年會瀕臨死亡,甚至只能和他見最後一面。
當年的阿克託,肯定比他經歷過更多的生死離別——足足102年,能夠換下三代人。
他在漫長的生命裡要面對無數次的失去,他珍愛的人會死在眼前,他重視的情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他熟知的一切都不復存在,而他活著,無能為力。
他根本攔不住名為死亡的大江大河,只看著所有的生命在他身邊流過。
就算試圖以不朽的情感抵抗時間,但時間遲早會抹平全部。
“……”蘇明安盯著潔白的地面,隱約能看見自己疲憊的倒影。
右上角,彈幕還在爭吵。一方護著“第一玩家”,將惡言者一頓狂罵,一方辱罵“第一玩家”,說對方是一群護家犬。
人在生存的危機面前,展露出了十足的獸性。
突然,“咔噠”一聲,面前的門被開啟,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匆匆走出。
“博士,您進去吧。”醫生說。
蘇明安的【生化】有10級,救人水平確實在醫生之上,但治病救人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有些不可逆轉的疾病他也無法挽回。梅拉的年紀太大了,全身器官都在衰竭。
他緩步入內,望見瘦骨嶙峋,花白頭髮幾乎全部掉落的老奶奶。她的眼神變得渾濁,再不見72年的神采奕奕。她全身插滿軟管,臉色死人一樣白,不像一位泰斗級光輝耀眼的生化博士,只像一位普通的垂死病人。
見到全身包裹在防護服內的蘇明安,她輕輕動著嘴唇:
“亞撒……”
“我們都老了……”
一股身體殘存的情緒,在這一刻狠狠衝擊了蘇明安的心臟,他攥緊左心口的衣服,感到一陣刺痛。
阿克託身體的共感,一直在強烈影響著他,他從未體驗過這樣激烈的情緒。
“每次面對你的時候,我不敢坦誠地說我很痛苦,我很想結束……”梅拉說:“但一旦我一走,你認識的人就幾乎全走了,我只能堅持下來。
我們不能把伱一個人孤獨地丟下來……孤獨地丟在前途未知的新世紀裡,我很想,很想陪你到最後,哪怕只剩下我了。亞撒,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你還……記得那些人嗎?”
蘇明安站在她的旁邊。
“記得。”他說。
他想起特雷亞請他吃草莓蛋糕的樣子,想起冬旭總在門外耍活寶的樣子。想起特雷蒂亞,想起秋離,想起熔原和夕,夏晟和森,曜文和絲塔茜……他甚至想起了諾亞和霖光。
原來在102年,他們都不在了。
他活在了一個所有人都不在了的世界線。
望著眼前虛弱的老人,他想起他的奶奶。當年,奶奶也是這樣瘦弱地躺在IcU裡,而他連像這樣的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連她病得瘦骨嶙峋的手都沒能握緊,手裡攥著的糖果還沒遞給她,最後一句想說的話都沒出口。
她就不在了。
一想到童年的這一幕,他就幾乎要窒息。一想到她是這樣孤身一人地去了某個地方,他就想要將她拉回來。
可是他制止不了死亡,無論是誰的死亡。
從小到大,他一直在見證別人的死亡。哪怕在遊戲副本里,他也很難制止一些人的死亡,歲月不可逆轉。
“亞撒……”梅拉攥上他的手:
“或許你以後還會認識很多人,走過很長的路,但我都希望……你不要忘記我們那一代人陪你走過的路程。”
“請……把世界贏回來,即使我們再也看不見。”
“如果你能記得,在你久遠的記憶中,在你早期的生命中,有一個名叫梅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