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把難聽的話全倒在伊麗莎的頭上。
由於長年運用,他那套文理不通、詞句粗糙的謾罵漸漸有了些開門見山的經典風味。他用的比喻都是激動中信手拈來的,聽了令人捧腹不已,連最小的孩子也要大受感染。孩子們已養成習慣,每晚都激動地期待著他的回來。說實話,就是伊麗莎本人,在慢慢擺脫喪子的悲痛之後,也從中獲得了某種生活的樂趣。但是她心裡仍然擔心什麼時候他的酒瘋又要發作起來,對那段不能饒恕的過去,她怎麼也忘不了。
不過整個冬天裡,有這些小天使般的孩子們在眼前歡快地玩耍蹦跳,死亡的陰影終於逐漸地消失了,她心裡又冒出了某種希望。他們這一家完全是自過自的,他們在這一帶那麼孤僻,自己卻從來沒意識到過,但實在是沒有幾個人認識他們,更不要說成為他們的好朋友了。這種情況真有點特別——要是把他們的社會地位劃分一下的話,他們該屬於中產階級的;可是鄧肯一家,還有塔金頓一家,所有的街坊鄰居們,所有這座城裡的熟人們,從不接近他們,從不加入到他們家豐富多彩的生活裡來。因為他們一家完全是另一種活法,他們的生活中有一種原始的瘋狂,躁動不安是一大特徵,而他們從不懷疑這種過法有什麼不合適。再說,就算他們願意像西利亞一家那樣高朋滿座,也是不可能的,況且他們還沒有這個念頭。
甘特是個挺了不起的人,但卻並不孤傲,因為孤傲不可能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裡去。
有時候,他的勁上來了,粗手粗腳地要跟伊麗莎親熱一下,伸出一隻胳膊笨拙地摟她的腰。她顯得有些慌亂,半推半就地說:“走開!離我遠點!現在才這樣,也太晚了。”她那蒼白的窘笑瞬間變得痛苦不堪,顯得有些滑稽,眼淚也跟著流出來了。孩子們難得見到父母間這種不太自然的感情流露,也尷尬地笑起來,覺得不好意思,都說:“啊,爸爸,別啦。”
《天使望故鄉》 第六節(3)
尤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時已經快5歲了,一種害羞的感覺堵在心裡,哽在嗓子裡。他使勁來回搖脖子,放聲地狂笑,就像他長大以後在戲院裡看到小丑表演或者男歡女愛的肉麻場面時一樣。打這以後,他每看見父母之間的親密舉動,都一定會有這種彆扭的感覺,像受了什麼羞辱似的。孩子們已經太習慣吵吵罵罵、大喊大叫的粗暴氣氛了,細膩溫柔些的變化倒反而讓他們不自在。
悲痛的情緒一個月一個月地慢慢消失了,伊麗莎身體裡那股強烈的追求財產,追求自由的慾望又開始復甦。他們夫妻間根深蒂固的鬥爭,消沉了一段時間,此刻重又展開了。孩子們都已長大了——就連尤金也有了小夥伴,哈里·塔金頓和馬克斯·艾塞薩克。再說,她身上的*也已是燒到盡頭的火苗了。
每個季節,兩人都為購置財產和繳稅這個老矛盾要激烈衝突一番。甘特手裡捏著稅務局的清單回到家時,總是氣得火冒三丈:
“看在上帝的分上,女人,我們這是在幹什麼?要不了一年我們就得統統搬到貧民窟去。啊,上帝啊,只有我最清楚我們的下場。到時候,我得去蹲監獄,我們那點錢都進到那幫混賬騙子們的兜裡去,剩下的送到拍賣場去。我怎麼就稀裡糊塗買了第一批地產,真是傻透了。我把話放在這裡,不等這個要命的鬼冬天過完,我們全家就得喝西北風了。”
她呢,一邊看著清單,一邊若有所思地撅著嘴。他拉長了臉看著她。
“是啊,是不太妙。”她說,接著,話鋒一轉,又道:“這要怪你去年夏天不聽我的,甘特先生。當時我們完全可以用那套不值錢的歐文比老房子換卡特大街上的那兩套房子的。那樣的話,我們到現在每月40元也該收不少房租了。”
“我這輩子一英尺的地也不想多要了,”他大喊道,“這玩意兒弄得我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