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雪域的郡主。先不說自己冒然求婚的念頭,便是剛才打了她一巴掌,她是否願意原諒自己尚且未知。
沈多情見他不語,只道給自己猜中,停步正色:“她是不是在蕭兄府上闖下什麼禍事?”
蕭無垢忙擺手:“沒有的事,倒是小弟對她有所冒犯,特來道歉。”
來到瀉玉閣前,沈多情曲指敲門,不見應答,推門一看,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封拓熙見院中有個澆花的小丫鬟,忙叫來一問。丫鬟說:“剛剛往北邊的偏門去了,說是上街逛逛。”
沈多情猜想她是怕自己盤問,微惱頓足:“這丫頭,就沒一刻安寧。”
封拓熙忽笑:“看來熹微郡主很喜歡攢花城啊,家父每說起逸昀與郡主的婚事,總擔心郡主會不習慣中土溫溼的氣候,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頓時,蕭無垢神色鉅變。恍惚中,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穿過他的胸膛,心底彷彿被車輪寸寸碾過,濃烈的疼痛冰裂紋一般轟炸開來,又像是海水一遍一遍衝擊著被白雪覆蓋的岸,那股絕望,明媚而徹底,酷虐而肆意。
沈多情恰好轉頭看他,猛地心下一怔:這個人怎麼好像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
蕭無垢強笑拱手:“她既不在,我就告辭了。”說著徑自出門,全然不理身後滿臉愕然的兩個人。
他渾渾噩噩地出了封天府,也不辨方向在城中亂走一通。街道的喧鬧紛雜人聲裡,隱約傳來若有若無的清越絲竹之音,不知名的風塵女子用一把溫軟香豔的嗓子唱起旖旎靡麗的歌,纏綿中隱含有絲絲縷縷的滄桑與悽傷。
時辰方才過了正午,這座以繁華享樂聞達於天下的帝都皇城,已經迫不及待的披紅掛綠張燈結綵,有了夜的曖昧與瀲灩,周遭光影流轉,囂豔浮華,一派靡靡富貴景象。
蕭無垢抬起頭,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他們的臉上都充滿了不名所以的喜悅,抑或不知所謂的忙碌,步履匆匆,彷彿絕不為任何事而停留。元武二十六年的攢花城,車水馬龍的熙攘街道,正翻滾捲動著龐大身軀,在漫漫風塵中滾滾流去。
沒來由的,他想起自己的這二十五年——安排得太急促繁滿,過於緊鑼密鼓,甚至不曾安穩踏實地睡過一個甜美的覺,經年累月把生命與精力透支,現在不免也有些了倦意。
這個念頭叫他微微有些心驚。於是,他繼續朝前走,儘管從沒想過這一生究竟走到哪裡才是盡頭?
他已快接近三十歲人界的盛年期,多年的戎馬生涯,生死歷練,自問早已經歷了一個人類命定必須經歷的全部行程,此心堪比槁木死灰,但何以遇見她,又使槁木如萌芽。那份馳馬揚鞭三萬裡的豪情壯志,自從遇見她的那一霎那間,便開始慢慢消耗磨損了,昔日縱橫沙場的鐵血硬漢有了一縷柔腸的牽絆,好似一匹上了羈絆的野馬,握著韁繩的手不再是他自己了。
天色一刻刻的暗沉下去,城裡恍惚又聚攏了一層似有若無的輕煙。
沈熹微站在西大街的一處驛館的屋簷,呆呆看著對面豪華富麗的金玉滿堂樓。偶然一陣柔和的晚風吹過來,簷下的一串風鈴便發出“叮鈴鈴”一兩聲輕響,單調的,悽清的,彷彿少女一腔隱秘蠢動又無從說起的心事。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她所不能理解不能消化且下意識裡隱隱抗拒的。十七年來,她被來自很多方的愛憐緊密包圍著,過分的嬌慣與放縱,寵溺得她只知索取與享用,付出與給予則是她所不懂得的。
她璀璨如星辰的眸中露出一絲迷茫與痛苦,想起早上的那一巴掌,便覺得莫名的委屈,簡直盛大到無處置放,無處傾訴……只得狠狠擰扭著手裡的一匹緋紅布料。
夜色全面徹底來襲,街道上成千上萬盞錦繡華燈喧譁開放,燈火流曳,漫天繁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