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退下後,新帝覺得好笑,便自踱步至金絲楠木書架前,拿起一本不起眼的書冊。這冊子上的字密密麻麻,簡直是蠅頭小字中的蠅頭小字,新帝又從暗室裡取出一塊凸透鏡,然後貼著小冊子緩緩移動,讀起上面的字來。
這透明精巧的凸透鏡,誰曾想還是從那東朝宰輔的正君頭飾上取得。
至於這本小書冊,那更是離譜了,一頁幾頁的好好防腐存著,卻是夫侍陪葬品中這塞幾張,那塞一點兒,最後東拼西湊,才整合的這本。
雖是死物,卻活在世間。
只因定朝的開國太祖皇帝是一位女帝,原本出身寒微,以盜墓起家。卻在三十那年,因為盜得這傳說中的東朝鐵血宰輔之墓,才突發奮起之心,立志從武舉謀得前程,而後一直平步青雲,最終造反稱帝。
這本書冊,也成為定朝皇家秘籍,只有在儲君即位前一年,方由皇帝親自傳授。
也正是在三年前,新帝才第一次知道這本書冊秘籍的存在。她當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太祖皇帝繼位後立即成立往新閣,尤其秘研生育之法。還有那些良政善治的先例,甚至於人人平等的大勢,原來,都曾被這個千年前的宰輔預判過。
然而,做出過精準預判的是她,最後選擇以鐵血手腕,力維女尊王朝之正統的人,也是她。
其一生波瀾壯闊,愛美人愛錢財。
實在是,精彩。
新帝突然心潮澎湃,感到自己也被有所激勵。她放下書冊,端坐於書案前,專心致志批閱起奏摺來。
快點批完,夜裡她還要臨幸皇貴君。
一陣風吹過,翻起書冊上那被新帝開啟的一頁——“享受歸享受,還得坐穩位置,才能一直享受。”
赫然是裴樂之的小楷筆跡。
〈〉
此刻,正在冥界判案的裴樂之打了個噴嚏,她其實早已經死了千年。
原本裴樂之以為自己一代宰輔功德圓滿,理該位列仙班或者速速再投個好胎啥的,結果,天上一道旨意下來,說她功過皆有,便留在這冥界做酆都大帝,掌地府生殺之事。
裴樂之怨念頗重,心道自己死了還要幹活。適時一件狐裘卻披到了她肩上,“嬌嬌又在偷懶了,你從前在人間的精神氣和鬥志呢?”
“丹樅,你來了。”裴樂之扔了手中筆,轉而又把壓在手下的紙悄悄往邊上撤,只因那上面有她剛剛在心裡大罵天帝時畫的……王八。
裴樂之摸了把丹樅的臉,又輕輕扯了扯:“哎呀什麼鬥志啊,那不是年輕才當愣頭青,況且你都說了是在人間,咱們現在是在地府好吧。在人間的時候,不都是被逼出來的,那麼多美人在我面前轉,我不好好幹,哪兒娶得起你們啊。”
“?什麼娶不起,我當年明明是帶了大半個顧府的嫁妝嫁進來的!”顧榴石一進殿內,就聽得裴樂之這沒頭腦的話,他沒忍住,立時分辯起來。
“你那叫動機不純的故意倒貼。”是方祁走了進來,“可是之之,我的醫館聲名遠揚,不是每年都給府上有大筆進賬?”方祁又看了丹樅一眼,問他道:“丹樅你說對不對,還有你的私塾,雖然便宜,但也有進賬的不是?”
“姐姐,無咎聽得殿內吵鬧?怎麼,是幾位哥哥又吵起來了嗎?姐姐今夜要不要宿在無咎這裡,哥哥們年紀大,不會怨無咎不懂事的。”
“……”陸綺手上的鬼刀“鏗——”一聲插在地上,“不好意思,以前用劍的手,拿刀不習慣。”
“啟稟大帝,傅公子的遊魂找到了。”一個陰差進來通報。
殿中眾人的眼神一下子齊刷刷,聚到了書案前的酆都大帝裴樂之身上。
裴樂之捂臉,吼那陰差:“叫你私下來說私下來說,行了快下去。”
陰差摸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