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臉來,無限赤誠地說:“那我就告訴你,先皇要我在福州等人。”
“……等人?”連吐突承璀都能聽出自己的聲音大變,但是沉浸在回憶中的盧眉娘卻忽略了。她說:“先皇告訴我,在這十年中,有人會搭乘東瀛的船隻來唐。他們將在福州上岸,我要去迎接他們,將先皇留下的書信交給他們,並送他們離開福州,西去長安,我的事情便完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可是你並沒有等到人?”
“沒有。”盧眉娘有些困惑,又有些懊喪,“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回來?不過先皇交代得很清楚,假如十年到了我還沒有等到他們,就不用再等了。我的任務只有十年,多一天都不需要。”
“那麼先皇的書信呢?”
“按照先皇的旨意,十年限期一到,如果沒有人來,我就將信燒了。”
“你就沒有開啟看一看,信裡寫的什麼?”
盧眉娘委屈地說:“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樣問?”
吐突承璀沒有說話,他的心痛得糾成一團,說不出話來。
盧眉娘等了等,忍不住問:“吐突公公,你知道先皇要我等的是誰吧?”
“不!”吐突承璀厲聲喝道,“不要說出名字,別說!”
“我……”盧眉娘倒給他嚇愣了。
吐突承璀稍稍平靜了一下,勉強笑道:“眉娘,我猜你沒有全聽先皇的話。”
“啊?”
“先皇有沒有囑咐過你,即使十年過去,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唯獨不能刺繡。”
盧眉孃的臉一下子紅了。
“我沒猜錯吧?”吐突承璀憐惜地端詳著她,“以先皇的為人,一定會那樣囑咐你。況且放你走時,聖上給了你許多金銀賞賜,足夠你過好幾輩子了。你根本用不著再刺繡謀生。可你就是沒聽先皇的話!”
“我……我太想刺繡了。要是不刺繡,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盧眉娘期期艾艾地說,“我覺得,十年都過去了,應該沒關係的……吐突公公,先皇他不會怪我吧?”
吐突承璀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會。先皇那麼仁慈,肯定不會怪你。再說,若不是你繡了一幅《璇璣圖》,我也找不到這裡來。”
“我不敢繡佛經,因為那是專為先皇和聖上繡的。只有這《璇璣圖》錦帕,本是女子的玩意兒,我猜想他們不會在意,所以才給同村姐妹們繡著玩。”
她不知道,本來她已經被完全遺忘了,直到那幅《璇璣圖》被作為寶物送進大明宮。
眉娘啊眉娘,雖然你矢志不渝地踐行了先皇的旨意,把一生中最好的十年光陰都獻給了這份承諾,為什麼偏偏不能堅持做到最後一件小事呢,你懂得這意味著什麼嗎?
吐突承璀陷入沉思,許久又道:“還有一件往事,我一直想問眉娘。今日別後,想必再沒有機會問了。”
“公公請問。”
“你第一次入東宮時,為先皇唱了一曲李太白的《遊仙歌》,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
“記得呀。”
“為何會唱起那首歌?”
“那天俱文珍公公帶我進東宮拜見太子殿下。可是殿下病得厲害,起不了床。因為我是德宗皇帝賜下的,所以就讓我隔著屏風磕了頭。本來要退下了,也不知怎麼的,突然……”說到這裡,盧眉娘停下,悄悄瞥了一眼吐突承璀,見他沒什麼反應,才又說下去,“……殿下問起我會不會唱《遊仙歌》,我說會,便吩咐我唱了。等我唱完,太子殿下把我叫到榻前,說我唱得非常動聽,他的頭疼都好了許多。又說我原先的名字不好聽,說我柳眉彎彎的樣子可愛,便賜了我一個新的名字‘眉娘’。”
此時此刻,在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