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他的視線望去,他趕緊說:“能看什麼?!我在等車修好啦!”
“哦。”她的目光轉到一半,又收了回來,笑嘻嘻地對他說:“車修好了。載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他連一秒鐘也懶得考慮。
她卻直接攻擊了他內心深處那道最脆弱的城牆。她說:“哎呀!不是還記著那天的事情吧?那天……”她重複著那天那天,乃至於鋪子裡的少女也望出來。
經年情急地捂住她的嘴巴。
投降了。
“好好好!我送你回家!你家住哪裡?”
“農林下路。和你家相距很近。”
他汗顏。
“隔三條街也算近啊?”
實際上,比三條街還要遠。騎到農林下路,她又催他再騎過去。
再過兩條街,才是她住的那條街。
那條街上開了很多酒吧髮廊。搭肩摟腰的男人與女人,密密麻麻地出現,在天幕下展示他們糜爛頹廢的慾望。經年停在路口便不肯進去,這條街他是認識的。
經常在電視新聞裡看到,每次警方浩浩蕩蕩地抓黃賭毒,這條街便成了一貫的背景。
街上氾濫起來耀眼的光線,經年微微地閉起眼睛。
城市最腐爛的地方,猶如光明的盡頭,黑暗的開端。
莫莫從單車尾座跳下去,像故意戲謔他似的,說:“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
他懶得看她的笑,迅速把單車調轉方向,逃似地離開。
長沙,武漢,南昌……
地圖上長年累月的遷移。信封上的地址也不斷的轉變。
彈吉他的男生每次到一個新的城市,都會寄一封信回來。他總在一個城市待幾個月,然後又離開。
那些城市巨大而粗糙,用很快的光陰抹滅一個匆匆過客留下的痕跡。
他說,他最終要到上海去。看看東方的巴黎。領略那裡的繁華。他一度堅信,那裡的風是溫暖的,從太平洋最中心的地方吹過來。
他還說,那是個尊重音樂的地方。興許,可以圓了他的音樂夢。
昔草就想,也許不久之後,能在某某電視的選秀節目裡見到一個安靜地彈吉他的男生。
他答應過她,終有一天,會回來帶她離開。
她決定等待著那個諾言,直到天荒地老的末端。
雨又下起來了。
一滴兩滴,在信封的封面上暈開兩團潮溼。昔草趕緊把信投入郵箱裡。她看了一下天空,雨水的迅速墜落,只在空中留下一線薄薄的影。
她拔腿飛跑,前面有一家小店。她鑽進去,站在別人的屋簷下避這場突如其來的雨。
店主似乎對她霸佔了自己的地方十分不滿。鼻子哼了兩聲。比雨水更陰沉的目光刺向後背那條最敏感的神經。
不買東西就滾開呀!
似乎是這樣的話。不用說出來。城市裡冷漠的人們已經高超得僅用一個眼神或者一個鼻音就重重地摧殘你的自尊。
昔草想了想,又從小店的屋簷下,跑到外面的一棵樹下。
木棉樹原本開得多麼茂盛,但是它的花都落光了,再也擋不住千軍萬馬的大雨。雨點穿過樹枝間空曠的縫隙,結結實實地打在她的頭髮上,臉上,身上,再從她的腳邊離去。
剛才的小店裡,店主正悠閒地看電視,手捧一杯熱茶,升騰起來的熱氣將溫暖與冰涼完美地分隔開來。
昔草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雙手抱緊身體,試圖抱緊她僅存的體溫。
再如何落魄悽美,也不過是這座城市不起眼的一道風景而已。
許多美麗的女子從她身邊走過,撐五彩六色的傘。她們討論名貴的衣裝,一條圍巾,一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