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故人盡皆安好,秦仲海臉上露出微笑,問道:“韋子壯那小子呢?又生兒子了?”
楊肅觀道:“他託我轉告一事,說你欠他的五百兩銀子甭還了。”秦仲海哈哈大笑,道:“虧他還記得,我倒全忘了。”
兩人說笑一陣,楊肅觀忽地嘆了口氣,他眼光向地,輕聲道:“保重了。咱們少林寺再會。”說著自行轉身,眼看靈智等人在等候自己,便自行走了過去。
秦仲海抬頭望去,只見青衣秀士與項天壽也在相候,他邁步過去,忽然之間,眼前光芒閃耀,落日餘暉灑上臉龐,一時間,好似回到了熟悉的京城,只要穿過眼前的小巷,再朝右轉過彎,便能來到柳昂天府上,聽見那爽朗豪邁的笑聲,看到那幫熟悉的弟兄……
迷濛之間,淚水竟已盈眶。
秦仲海緩下腳來,轉身便往楊肅觀看去。也在此時,楊肅觀恰好回首轉身,凝目朝自己望來。
青山依舊,夕陽依舊,天邊雲彩也依舊,唯一不同的,只有你和我……
雙雄相互凝視,點了點頭,霎時不約而同,一齊轉身離開。
天下英雄,唯你我……
時值景泰三十三年六月,少林之役前夕。
第九章
很久以前有一隻公雞,它喜歡吃米。
東邊一顆碎穀糠,西邊一點殘米渣,公雞咯咯歡喜,拼命去啄。它的眼力特好,別的雞看不著的米,它總是能瞧見。在人家餓肚的時候,它總能吃得喙滿翼肥。
有一天,雞兒們餓得火了,也忽然開悟了,大家發瘋也似地跟著公雞去跑,只要看它低頭去找吃食,雞兒們一湧而上,把地下的米糠搶先啄去。
公雞吃不到東西,越來越餓,越來越瘦,後來它也懂了,它不再費力去找吃的,管他滿地碎穀糠,只管隨著雞群守候,一切都好辦了。
咦,看那邊啊!有個笨蛋低頭去啄米,大家快上啊!
※※※
江充的嘴邊泛起了微笑,嘴角邊沾著一粒米。
對面的黑衣人咳了一聲,面罩下的雙目生輝,伸手朝江充的嘴角一指,江充哦了一聲,伸手往嘴邊一抹,把白米放入嘴裡,舔嘴咂舌間,猶在回味白米滋味。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世人多以為江充奢豪糜爛,其實他是個苦過來的人,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知餓肚子的苦楚。
黑衣人再次咳了一聲,道:“江大人,深夜匆匆傳喚,究竟有何指教?”
江充嘴角泛起獰笑:“柳徵北的奏章,嘿,皇上照準了。這事你知道麼?”黑衣人聽聞大事,卻是不動聲色,只淡淡地道:“柳昂天早有意試探我父子。這是遲早的事,沒什麼大不了。”江充嘿嘿一笑,道:“可不是麼,劉敬垮得這般快,柳昂天再笨十倍,也要疑心身邊另有敵人窺伺。這些日子你可得小心了。”
聽了劉敬垮臺一事,黑衣人只閉目養神,不多理會,彷佛此事與他無關。
江充見他氣定神閒,登時冷冷一笑。都說朝中江劉柳三大臣何其了得,其實眼下這人之狠之辣,恐怕還在三大首腦之上。江充咳了一聲,瞅著眼前的黑衣人:“不說這些閒事。我問你一句,這回柳昂天保舉你兒子,你打算如何應變?”
黑衣人將手攏在袖中,淡淡地道:“無須驚慌。凡事以不變應萬變,自有折衝之道。”
江充抓到了上風,登時取笑道:“兒子是你的,可不是我的,當前反逆氣勢已成,絕非易與。到時一個不巧,皇帝親下聖旨,硬要砍掉小朋友的腦袋,你難道不心疼麼?”
黑衣人斜覷江充一眼,道:“江大人,天下最惹人厭的,莫過幸災樂禍之徒。”
江充放聲大笑,所謂虎毒不弒子,一個人要是連兒子的米也啄,那還算是人嗎?他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