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蓉下意識地看向了被鐵鎖牢牢束縛住的周巧巧，眼神中多了幾分遲疑的打量。
周巧巧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幾抹笑意，燦爛的眼瞳中浮現出深深的依戀，她張了張嘴：“媽、徐阿姨……”
剛吐出一個字，她就咬著舌頭將話堵了回去，重新換了個稱呼。
“徐阿姨”三個字宣之於口的瞬間，徐翠蓉灰白色的瞳孔微顫，閃過了些許清明。
她瞪大了眼睛，遲疑道：“你、你是巧巧嗎？”
“是，我是巧巧！”聽到這個名字的剎那，周巧巧眼眶中蓄著的淚珠霎時間落下，從瓷白的臉龐上滑落。
徐翠蓉有些迷茫地說：“我記得，樂樂小時候遭過火災，臉上有傷疤，可你……”
周巧巧白嫩的臉頰上沒有任何遺留的傷痕，和記憶中的樂樂完全不同。
周巧巧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似的，反而喜極而泣道：“徐阿姨，這麼多年，我能扮做樂樂姐陪在你的身邊，叫你一聲媽媽，我很幸福。”
“徐阿姨，我馬上就要走了，希望你能原諒我的私心和對你的欺騙，也希望你以後都能過上好日子，一直幸福快樂下去。”
遊樂園閉園的時間到了，一盞又一盞絢爛的燈光次第熄滅。
滿臉淚痕的小姑娘站在燈火明滅之處，身體都變得虛無起來，望著徐翠蓉的眼神中，充滿了一個孩童對父母最誠摯的儒慕和祝願。
“走吧。”梁安晚扯了扯鎖鏈，轉身要走。
徐翠蓉卻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問道：“巧巧，你……你怎麼也……”
她看著周巧巧過於虛幻的身體、和她懸浮在地面的小腳，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周巧巧腳步停住，懇求地看著梁安晚，道：“大人，能不能再給我兩分鐘，我最後說幾句話。”
梁安晚皺了皺眉，但興許是被周巧巧眸中的神色打動，終究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周巧巧這才看向徐翠蓉，解釋：“徐阿姨，當年孤兒院出了些事情，不只是我，其他的兄弟姐妹也……”
她哽咽了一下，眸光黯淡。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留在世界上，只是下意識地飄到徐阿姨你的身邊，只是那個時候樂樂姐也才去世沒多久，我、我是想安慰你來著，不是想故意欺騙你……”周巧巧說著，又落下了晶瑩剔透的眼淚。
徐翠蓉捂著腦袋，頭痛欲裂。
塵封的記憶被掀開了篇章，她終於在心底隱秘的角落裡想起那些最沉痛的回憶。
當年，她的小女兒樂樂患病去世。
在剛剛十歲的年紀。
她痛不欲生，無法承受這個打擊，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看到她的“樂樂”脆生生地站在床前，有些怯懦地喊著她：“媽媽。”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身邊其他人總是說樂樂已經去世了，還說看不到樂樂的存在，堅稱是她的精神出了問題。
徐翠蓉一開始還會和人辯解，後來，她不辯解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
不管別人看不看得到樂樂，但那就是她的親生女兒。
徐翠蓉又找到了精神寄託。
想到這裡，徐翠蓉眸中的灰白色如潮水般漸漸褪去。
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捂著嘴往後踉蹌了幾步：“樂樂、巧巧……”
周巧巧彎了彎嘴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盈滿了不捨。
她在心裡數著時間，知道兩分鐘已經過去，便乖巧地搖了搖鎖鏈，道：“大人，您帶我走吧。”
說著，周巧巧為了壓抑下心中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感情，移開了視線，沒有再看向一臉呆愣的徐翠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