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話呀?我有六個月沒聽見你把'小'說成'條'了!來,再擤擤鼻子,把那可憐的……艾格尼絲撿起來。要是你不給她穿上衣服,她會曬黑的。〃
他叫她坐在路邊,把布娃娃輕輕地遞給了她,然後他趴在草叢裡四處尋找著,終於歡呼著舉起了一顆珠子。
〃看!這是第一顆,我們會全找到的,你等著瞧吧。〃
在他撥草尋珠,一料一料往起撿的時候,梅吉敬慕地望著她的大哥。後來、她記起艾格尼絲的面板一定特別嬌嫩,很容易被曬傷,於是就聚精會神地給布娃娃穿起衣服來。看來布娃娃並沒受什麼真正的損傷。她的頭髮鬆散蓬亂,胳膊腿兒叫禿小子們拉扯得非常骯髒,不過還活動如常。梅吉的耳朵上方各卡著一個玳瑁梳子。她拉下來了一隻,開始給艾格尼絲梳起頭來;那頭髮是真正的人發做成的,靈巧地編結起來,用膠粘在薄紗的底基上,漂染成稻草般的金黃色。
在她生手生腳地動手梳一個大發結的時候,可怕的事發生了。那些頭髮一下子全掉了下來,七零八落,亂成一團地卡在梳子的齒牙間。艾格尼絲寬寬的額頭上瞬時間什麼也不見了,既沒有頭髮,甚至連光腦殼也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個可怕的張著口的窟窿。梅吉恐懼地顫粟著;俯身向布娃娃的腦殼裡看著。那顛倒的臉頰和下巴的輪廓黯然無光,張開的雙唇之間透出一縷光亮,牙齒像是一個黑色的野獸的阻影;這一切的上面是艾格尼絲的眼睛,那是兩個咔咔作響的、可憎的小球,一根金屬絲無情地刺穿她的腦袋,從眼球上穿過。
梅吉的叫聲又高又尖,不像是孩子的叫聲了;她一下子扔掉了艾格尼絲,一個勁兒地喊叫著,雙手捂住了臉,搖晃著,顫抖著。這時,她感到弗蘭克拉開了她的手指,把她抱在懷裡,把她的臉按到他的脖子下面。她雙手勾著他,從他身上得到了安慰,直到他的親近使她鎮靜下來。她感到聞著他身上的氣味是那麼的舒服,儘管這氣味夾雜著馬臊、汗臭和鐵末味。
當她平靜下來以後,弗蘭克叫她告訴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撿起了那布娃娃,迷惑不解地盯著那空空如也的腦袋內部,試圖記起他在孩子提時代是否受過奇特的恐懼的困擾。但是,在他心頭留下了不愉快的陰影的卻是人,是他們的竊竊私語和冷眼;是媽媽那消瘦、皺縮的面龐;她拉著他的那雙顫抖的手和她的雙肩。
梅吉到底看到什麼一使她成了這副樣子?他想,要是可憐的艾格尼絲在頭髮被撕落的時候流血的話,那梅吉就不會如此懊喪了。流血是實實在在的事:克利裡家裡至少每個禮拜都有什麼人要大流其血的。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梅吉喃喃地說道,她不願再去看那布娃娃了。
〃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了不起的東西,梅吉。〃他咕噥著說道:他的臉緊緊地貼著她的頭髮。那頭髮多麼柔美,多麼豐厚,多麼光彩照人啊!
他費了半個鐘頭的時間哄她去看艾格尼絲,又用了半個鐘頭去說服她從那娃娃頭頂的窟窿往裡看。他指給她看那對眼睛是怎樣做成的,怎樣仔細地排成一線,既裝得妥貼,又能開合自如。
〃來吧,現在你該進屋去了。〃他對她說道,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把布娃娃插進他倆的胸口之間。〃咱們去叫媽媽把她修好,好嗎?咱們把她的衣服洗一洗,熨一熨,再把她的頭髮粘上,我還要用這些珠子給你做幾個合用的髮卡,這樣它們就不會掉下來了,你愛怎麼給她梳頭就可以怎麼梳。〃
菲奧娜·克利里正在廚房裡削著土豆皮。她是一個略矮於中等個子的非常端莊、相當漂亮,然而卻面無笑容、神情嚴肅的女人。她身段優美,儘管下身已經懷過六個孩子,但纖細的腰肢還沒有變粗。她穿著灰洋布的衣服,裙裾拖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胸前圍著一條碩大無朋的、漿得發硬的套頭白圍裙,上腰背後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