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善人之所以罵兒子是孽障,並想要摔死兒子,全是因為他將兒子視為不吉利的喪門星。
老人常說,初生嬰兒口中有牙,乃是“鬼牙”,必須趕緊拔掉,不然這孩子會吃人的。
另外,也有老人說,初生嬰兒口中有牙,早晚會剋死爹媽。並且,這種孩子是孤苦命,等到剋死父母之後,很快就會敗光家業流落街頭,末了落一個孤苦慘死的下場。
李大善人偏聽偏信這套說辭,故而見兒子口中有牙,立時火冒三丈,要將兒子摔死。
當孃的豈能看著不管,撲過去拼命將兒子奪過來,抱著兒子給老爺磕響頭,直磕得皮開肉綻,血流滿地,求老爺大發慈悲,饒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命。
家裡人聽到動靜不對勁,趕緊過來看。見六姨太衣衫不整,滿臉是血。又見老爺鐵青著臉,怒目圓睜,也不管發生過什麼,趕緊又是哄又是勸,大喜的日子鬧出了人命,這不是給家裡添堵麼。
眾人你一聲我一語,好歹把李大善人給勸了出去。
但是,這個火可還在李大善人的肚子裡面窩著沒出來呢。
轉天一早,李大善人醒來之後,突然跟得了癔症似的,臉也不洗,口也不漱,徑直去了六姨太那屋,將伺候在一旁的婆子罵了出去。關上房門,也不知道跟六姨太說了些什麼,等到快吃晌午飯的時候,突然傳出噩耗——六姨太自尋短見了!
李大善人都懶得過去看一眼,只是叮囑管家一定要確保六姨太徹底氣絕才可發喪。
說這種話,就如同他擔心六姨太不死似的。
管家自是不敢違拗東家的旨意,在確定六姨太已經僵了之後,才過來稟報東家,六姨太的的確確已經嚥氣了。
“好!”李大善人一拍桌案,“再等一天,看她能不能活過來。”
死屍就那麼在冰涼涼的地上躺著,足足躺了一宵,誰也不準碰,誰敢碰就要誰跟六姨太一樣的下場。
轉天一早,管家過去看過後回來稟報東家:“臉上已經見了斑,就算大羅真仙到咱府上,也救不活小太太了。”
“好!”李大善人似乎很是滿意,“隨便買一口棺材,抬得遠遠兒的,挖坑埋了就是。我有言在先,可不準給她修墳立碑,也不準有人哭她祭她,這件事情越是知道的人少就越好,你把事情辦妥當了,我少不了你的好處。可你要是給我辦砸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的!”
管家懂事,轉身出去張羅。他找了在宅院裡打雜的四個力巴兒,威逼加利誘,讓他們把嘴都給嘴都給閉嚴實了,誰要敢有一個字兒傳出去,不光自己倒黴,連家屬也跟著倒黴!
但是麼,如果老實聽話,非但不用擔心自己倒黴,還有許多好處可拿,不但自己有好日子過,家屬同樣有好日子過。
四個力巴兒都是老實人,平時連大氣都不敢喘,全仗著賣傻力氣混口飯吃。主家叫幹嘛,就老老實實的幹嘛,別說往外面嚼舌根子,就是拿鞭子抽也不見得能抽出一個屁來。
管家讓人買了一副“匣子”,這東西又叫“狗碰頭”,用四塊下腳料釘成,是專給那些沒錢的人家預備的。有錢人家用“壽枋”,“匣子”連當柴火的資格都沒有。可偏偏這一回,李大善人家的管家買了這麼一副“匣子”,可見死了的六姨太是何等的不受待見。
趁著夜裡沒人,把裝著六姨太死屍的“匣子”抬得遠遠兒的,就在一個臭水溝的邊上,挖了個大坑把“匣子”埋了進去,沒有墳頭,沒有碑文,用鐵鍬將鬆土拍硬實了之後,管家一抬手:“哥兒幾個辛苦,跟我回去討賞錢去!”
打那之後,宅中上上下下誰也不準提起此事,就跟沒有發生過似的。六姨太是從廊坊那邊買來的,孃家壓根不知道好好的女兒就這麼讓人給活活逼死了,趕上年節還拿些土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