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原來於老弟也知道藍杆子呀?”
“京城黃杆子,津門藍杆子,有幾個不知道的。”
“沒錯了。咱津門的藍杆子比不了人家京城的黃杆子,人家黃杆子在乾隆爺那一輩兒就成了氣候,執掌黃杆子的是皇親國戚、八旗貴胄,相比之下,咱津門的藍杆子跟人家差著一天一地,人家黃杆子是天上的乞丐頭頭,咱的藍杆子頂多也就是個地上的乞丐頭頭。”
崔金牙的話說的不假,津門的藍杆子跟京城的黃杆子的確沒得比,但那是從前,現如今世道變了,皇親國戚、八旗貴胄的鐵桿兒莊稼已經倒了,他們已經不金貴了,縱使有著黃杆子在手,也遠不及藍杆子的勢力大了。
正所謂,三十河東轉河西,莫笑窮人穿破衣。今兒你是爺,明兒備不住你就是孫子了;今兒你是孫子,備不住趕明兒你就是爺了。這孫子與爺,爺與孫子的變化,只存在於時間與造化當中。
所謂黃杆子,無非是一條煙桿兒上纏一條三尺長的黃緞子。
但可千萬不要小瞧了這條纏著三尺長黃緞子的煙桿兒,只有執掌京城範圍內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所有要飯叫花子的那位爺,才配擁有這樣物什,就連皇帝老子,都沒有資格拿取這樣物什。
說句好懂的,黃杆子就是乞丐中的皇帝,其管轄範圍內所有的乞丐無一不是他的臣民,他掌握著生殺之權,想要誰活誰就能活,想讓誰死誰就得死,稱他們是要命的閻王,也是毫不為過的。
較之黃杆子,藍杆子算是一地的霸主,掌管著其勢力範圍內所有的叫花子,興致與黃杆子一樣,並無任何實質性區別,唯一的區別僅限於煙桿上不能纏黃緞子,因為那是皇家的象徵,縱使膽子再大,也沒有一人敢造次。
於天任原以為黃、藍二桿子只存在於過去,想不到今日則又在他人口中得知藍杆子仍存於世。
猶記得民國政府新創之際,曾嚴厲懲治過“四大害”。
四大害者:一曰混混,二曰盜賊,三曰娼妓,四曰煙鬼。
一通折騰下來,幾條大河盡被血水染紅,以死抵抗者大有人在,卻也卓有成效,不知多少英雄漢變成慫包蛋,自那之後復為良民,如童話故事結尾常用橋段那樣,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窮苦生活,連他媽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
於天任只當那會子的一通雷霆鐵腕下來,儘管最終未能根除四大害,但也傷到了四害之首的元氣,斷其首尾,使其不敢再橫行霸道。怎料想,首尾雖斷,軀殼猶存,藍杆子仍存在於世,照樣一手遮天,執掌生殺之權,接受門徒供養,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這些,不禁一聲苦笑。笑自己還是年輕,將這個世道看得太美好了些。
“崔老哥呀,煩你接著說,接下來怎樣了?”
“接下來呀,唉!”崔金牙嗟嘆道:“接下來就要見血了。”
“見血了呀?”於天任詫異道:“誰把誰給傷了?”
“那還用說嘛,既然請出了藍杆子,那就是要動家法了。我眼瞅著那個穿白衣的後生雙手託著那條纏著藍緞子的菸袋進了主家的院門,也就一袋煙的工夫,那個白衣後生託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托盤上除了那杆菸袋,還有一件物什,你猜是嘛玩意兒?”
於天任搖頭,“猜不著,你直說吧。”
“一隻手!人的手!剛切下來的,還冒熱氣呢。”
“呀!”於天任瞪大眼睛,“誰的手呀?”
“主家的唄。那個白衣後生將托盤上的人手給藍杆子看過之後,用一根竹籤將那隻人手高高挑起來,向眾叫花發號施令,不可擅動一物,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一路之上不可擾民。吩咐完畢,用力一拋,將斷手拋擲到房頂子上,揚鞭打馬,絕塵而去。那些叫花子也都規規矩矩的,不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