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足有半個鐘頭,於天任才好歹緩過魂兒來。
小山子問他有事沒有,他說沒事。
聽他親口說沒事,小山子也就鬆了一口氣。
又關心了幾句後,小山子兀自走開了。
於天任的一顆心慌張的不行,本想回家躺會兒,但一想到回到家耳根子難以清淨,老太太一準兒又是沒完沒了的一通叨叨,於是叫了輛“膠皮”,吩咐車伕拉他到了趙金亭的住處。
剛一進屋,趙金亭就看出於天任有心事。
“怎麼?遇上事兒了?”
於天任點頭,並不否認,他很清楚一切都逃不過師父的法眼,倒不如直截了當的說實話為好。
“有人抓了你的腳脖子?對吧?”
趙金亭的話剛剛說出口,於天任就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半晌,才怯生生地問:“您老是怎麼知道的?”
趙金亭淡然一笑,“我看你走路不大順當,而且你身上這件大褂的下襬開了線,你襪子上也有血痕,所以我才說有人抓過你的腳脖子。”
於天任只以為師父的有法眼,卻壓根沒有想到師父的法眼竟如此毒辣,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細節,居然被師父一眼看出來了。
“師父。”於天任跪了下來,“您得救救我,您要不救我,我只怕……”
說不出口,哽咽起來,委屈的很。
趙金亭並無絲毫驚訝反應,而是眯縫著眼皮,微笑著讓於天任起來說話。
待於天任重新坐下後,趙金亭才讓他慢慢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於天任儘管趙金亭仍抱有一些敵意,但直覺告訴他,趙金亭絕對是個可以託付之人,跟他訴說心裡話,他絕對絕對不會說給第三個人聽。
“是這麼回事,昨晚上……”
於天任將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講述給趙金亭,並無半點遮掩,都是實在話。
趙金亭聽過之後,單手拿起兩顆早已經“盤”得包漿的文玩核桃,一面盤搓著核桃,一面微笑著對於天任說:“你做的很對,對於那種人沒有必要搭救,倒不如送他一程,讓其早死早託生。於他而言,這是好事,起碼不用留在世上遭活罪了。於你而言,也是好事,起碼能助長你的膽色,往後再遇到一些事情,自然而然會去坦然面對。人這一輩子,七癆八傷,九災十難,越是經歷的多,就越是從容的多,也就越能擔當,越能直面應對。這件事到此也就過去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說,也不要跟任何人提,只記在自己的心裡也就是了。我也可以告訴你,齊六爺並不知道一腳踹死大癟蛋的人是誰,他只是憑藉細節,找到蛛絲馬跡而已。那人從六歲其就跟死人打交道,見過的死人並不比活人少,久而久之,練就出一副好眼力,一個人如何遇害,殺人者大抵是個什麼樣子,他僅是憑一雙肉眼、一顆心眼,就能斷定出七八不離十。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唯手熟爾’,每個行當,都會有高手,有大拿,咱們這行這不例外。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不必擔心有人會找上你。”
有了師父這番話,於天任的心總算踏實了些。他很感激師父對自己的關心,因此起身向師父深鞠一躬,以示敬重。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於天任見陳大寶還沒有現身,便跟師父說,今天想要自己上路碰碰運氣。
趙金亭沉默片刻,一笑:“也好,咱們這一行,有幫兵固然重要,但早晚也要單打獨鬥。你既然自我感覺“有根”,那你就去吧。拿多拿少不必在乎,只要你的人能順利脫身,這就是制勝法門。幹咱們這一行的,忌諱的不是失手,而是讓人拿住手。丟臉並不要緊,臉皮也值不了幾個錢,要緊的是露臉,倘若讓人知道某人是在“榮行”混生計的,那麼這個人的腦門上就會被無形的刻上一個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