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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上男子身形魁偉,雖一身粗布衣袍,不修邊副,但卻掩不住那似骨子散發出的威儀英氣,紛紛猜測這是何方神聖?
街角賣烤地瓜的老伯正摳著被炭火燻得黑黢的鼻孔,抬眼一見那馬上男子卻頓時老淚成行,拋了地瓜便是一聲驚天泣地的嚎哭“王爺啊!”……
百姓們這才費力認出這馬上男人竟是三年前因逼死楚國公愛女而被流放邊陲的漢王宇文鑲……
聽說,漢王流放邊陲之時,遇突厥侵邊,捕殺邊民,他率百餘流放的囚徒襲殺突厥,並在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收納邊部降軍近萬,震驚四方,大揚國威。
而三月前,楚國公獨孤石卻終是病歿,驃騎大將軍程扈一眾便上書呈請,漢王戰功顯赫,早已將功抵過,請求皇帝將漢王復爵召回都城……
……
早朝,眾臣睨那披掛晨露,穩健步上朝堂的漢王,皆是縮首稟息。
三年的艱苦錘練,將這不過二十三歲的男人打磨出了更為逼人的咄咄氣宇,風吹日曬而粗糙的古銅膚色,將刀削斧刻的俊美五官映襯得更為凌厲深刻,那雙鳳眸中沉澱出深不見底的寒戾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而依附獨孤石的一眾更免不得心下忐忑,皇帝早忌楚國公功高蓋主,如今在楚國公病逝的當下召回漢王,擺明是要想用這把利刀來翦除獨孤黨羽。
世異時移,官場輪迴,從來這般冰涼殘忍……
皇帝宇文投恙恙倚坐龍榻,雖年輕時也是征戰沙場的悍將,可殺了前朝皇帝登了皇位之後,卻也免不得犯了天下英雄的通病。
夜夜溫柔鄉,沉醉不願醒,短短十年便被女色掏空,身形乾瘦,容顏枯槁。
色字頭上一把刀,刀刀刮骨催人老,此時,見了那氣宇軒昂的三兒子,皇帝乍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英武偉岸,不覺泛起笑意,道“鑲兒在邊疆憑一己之力,大震國威,辛苦了!”……
宇文鑲叩拜大禮,道“保家為國,為父皇分憂,乃是兒臣本份!”
他雖說得平淡,但那三年卻是非人的炙磨,那蕭索荒漠,滿目黃沙,冬燥夏暑,氣候惡劣,缺糧缺水,時常以樹根草皮裹腹,不少流放至此的囚犯都是病餓而死,而比那死亡更讓他煎熬的是那飄渺的歸期與無法施展的抱負……
他曾暗暗對月起誓,一旦回來,便要以獨孤家滿門鮮血洗刷這三年的奇恥大辱……
而皇帝宇文投聽著這粗皮鐵筋的三兒子說出這樣毫無怨懟的言辭,許久難得的暢快大笑,當然令他更為暢快的是獨孤石終於病死。
那老賊功高蓋主,手握兵權,縱橫朝政,活著時動他不得,死了便該好好將那些認不清主子的獨孤黨人清理乾淨,並拿回那獨孤家的五萬精騎……
以逢迎拍馬坐上高位的司徒韋坯見皇帝的目光掃過朝堂上那些獨孤黨羽,自是瞬時揣測出了聖意,道“楚國公病歿,大冢宰一職不能久空。漢王大智大勇,戰功赫赫,唯他能接此重任!”……
獨孤黨羽聞言均惶恐的彎了腰脊。若漢王任了大冢宰,轄了六府,軍政齊握,以漢王的狠戾,他們隨後便也該紛紛拎了人頭,追隨了楚國公而去。
個個心酸絕望得就差匍匐在地,嚎哭求饒,卻見一名身形挺拔,容顏清俊的武將神色從容的呈上厚厚一冊……
獨孤黨羽頓覺看到一絲微弱的火光,這秦蕪雨乃是楚國公義子,年雖不過二十五,但文武雙全,至幼隨楚國公爭戰沙場,戰功無數,在軍中也頗有威望。而楚國公在死前將他忽然調回,領都城府軍,想來該是有些棋謀盤算的吧。
可剎那的微光卻是隨著皇帝將那厚冊的用力一扔而乍然熄滅……
摺疊的厚冊在大殿正中鋪散開來,約有三丈,眾臣驚見那糊貼的紙面上竟是密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