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我要去,坐在他的岩石上。”
她雙手緊握在一起:“啊,求求您!”
“為什麼!如果我有什麼不測,那有什麼關係?”
她不回答;他彷彿使性子似的,又說:
“好吧,我怕是不會看見他了,因為我想我很快就得動身了。”
“很快?”
“你姑母不會要留我在這裡的。”
“要留的!我們夏天總是把屋子出租的。”
他把眼睛盯著她的臉,問道:
“你可願意我留下?”
“願意。”
“今天晚上我要為你禱告了。”
她滿臉通紅,皺了皺眉頭,走出屋子。他坐著咒罵自己,直到把茶煮得太濃了。彷彿他用自己的厚靴子無情地踐踏了一叢野風信子。為什麼他說了那樣的蠢話?難道他跟羅伯特·加頓一樣,不過是城裡的一頭大學蠢驢,同樣不瞭解這個姑娘嗎?
四下一個星期,艾舍斯特消磨在探索容易到達的附近鄉間,藉以證實他的腿已經復原。今年春天對他是個啟示。在一種沉醉的狀態中,他注視著晚開的山毛櫸的淡紅花蕾,這樹映著深藍的天空在陽光中枝葉欣欣向榮;或者是看那為數不多的蘇格蘭樅樹的大樹幹和枝條,在紫色的光線中呈著黃褐色;或者是在荒原上看那被大風吹彎了的落葉松,當風穿過下面的黑鏽色的樹枝上方的一片嫩綠時,滿樹呈現出一派生氣。要不他就躺在河岸上,看那一叢叢的山慈姑;或者上去到那枯死的蕨叢裡,撫摸懸鉤子的粉紅透明的幼芽;這時布穀鳥叫著,綠色啄木鳥笑著,或者有一隻百靈鳥從極高處灑下它那珠子似的歌聲。這個春天當然跟他經歷過的任何春天不一樣,因為春天在他心裡,不是在他身外。白天他難得看見那一家人,梅根送對飯進來的時候,總似乎為屋裡的事或為院裡的小東西忙得不行,不能待下來多談會兒。但是晚上,他在廚房的窗下坐定,抽著煙,同瘸子吉姆或納拉科姆太太閒聊,而那姑娘則做著針線,或者在屋裡走動,撤去晚餐的用具。有時,他感到梅根的眼睛——那兩隻露白色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視著他,目光溫柔流連,叫人說不出地得意和好受,這時他的感覺正像一隻貓高興得咕咕叫著的時候一樣。
又一個星期日的傍晚,他正躺在果園裡,一面聽畫眉鳥的啁啾,一面寫一首愛情詩,忽然聽得大門砰地關上,接著看見那姑娘從樹叢裡奔來,後面飛跑著那呆頭呆腦的紅臉膛的喬。大約在二十碼之外,追逐停止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沒有注意到草裡躺著的外人——男的逼上前去,女的閃避著。
艾舍斯特看見她滿臉怒氣,心慌意亂;而那個青年呢——誰想得到這紅臉的莊稼漢竟會這樣如痴如狂!他跳了起來,這情景觸痛他的心。於是,他們看見了他。梅根垂下雙手,躲到一棵樹幹後面;那青年憤怒地哼了一聲,奔向河岸,爬了過去,便不見了。艾舍斯特慢慢地向她走去。她一動不動地站著,咬著嘴唇——
黑色的秀髮被風吹散在臉上,雙目低垂,模樣兒十分俏美。
“請你原諒,”他說。
她抬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睛睜得很大;然後,屏住呼吸,轉身走了。艾舍斯特跟著。
“梅根!”
但是她繼續走著;他捉住她的胳膊,把她輕輕地轉過來向著自己。
“站住,對我說話呀。”
“為什麼您要請我原諒?您不應該對我說這話。”
“好,那麼對喬說。”
“他怎敢來追我?”
“他愛著你,我想。”
她跺了一下腳。
艾舍斯特笑了一聲。“你可要我砸碎他的腦袋?”
她突然衝動地地嚷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