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不足以禦寒。大家沒有靴子,雪灌進了鞋子,並在裡面融化。我們沒有手套,手都凍僵了,像腳上一樣,長滿了凍瘡。每晚我的雙腳紅腫,早上又得把腫脹、疼痛和僵硬的腳趾伸進鞋子,一時痛癢難熬,至今記憶猶新。食品供應不足也令人沮喪,這些孩子都正是長身體的年紀,胃口很好,而吃的東西卻難以養活一個虛弱的病人。營養缺乏帶來了不良習氣,這可苦了年紀較小的學生。飢腸轆轆的大齡女生一有機會,便連哄帶嚇,從幼小學生的份里弄到點吃的。有很多回,我在吃茶點時把那一口寶貴的黑麵包分給兩位討食者,而把半杯咖啡給了第三位,自己便狼吞虎唱地把剩下的吃掉,一面因為餓得發慌而暗暗落淚。
冬季的星期日沉悶乏味。我們得走上兩里路,到保護人所主持的布羅克布里奇教堂去。出發的時候很冷,到達的時刻就更冷了。早禱時我們幾乎都已凍僵,這兒離校太遠,不能回去用飯,兩次禱告之間便吃一份冷肉和麵包,份量也跟平時的飯食一樣,少得可憐。
下午的禱告結束以後,我們沿著一條無遮無攔的山路回校。刺骨的寒風,吹過大雪覆蓋的山峰,刮向北邊來,幾乎要從我們的臉上颳去一層皮。
我至今仍然記得,坦普爾小姐輕快地走在我們萎靡不振的隊伍旁邊,寒風吹得她的花呢斗篷緊貼在身上。她一面訓導,一面以身作則,鼓勵我們振作精神,照她所說的,“像不屈不撓的戰士”那樣奮勇前進。可憐的其他教師,大都自己也十分頹喪,更不想為別人鼓勁了。
回校以後,我們多麼渴望熊熊爐火發出的光和熱!但至少對年幼學生來說,並沒有這福份。教室裡的每個壁爐立刻被兩排大姑娘圍住,小一點的孩子只好成群蹲在她們身後,用圍涎裹著凍僵了的胳膊。
吃茶點時,我們才得到些許安慰,發給了雙份麵包——一整片而不是半片——附加薄薄一層可口的黃油,這是一週一次的享受,一個安息日復一個安息日,大家都翹首企盼著。通常我只能把這美餐的一部分留給自己,其餘的便總是不得不分給別人。
星期天晚上我們要背誦教堂的教義問答和《馬太福音》的第五、六、七章,還要聽米勒小姐冗長的講道,她禁不住哈欠連天,證明她也倦了。在這些表演中間,經常有一個插曲,六、七個小姑娘總要扮演猶推古的角色,她們因為睏倦不堪,雖然不是從三樓上而是從第四排長凳上摔下來,扶起來時也已經半死了。補救辦法是把她們硬塞到教室的中間,迫使她們一直站著,直至講道結束。有時她們的雙腳不聽使喚,癱下來縮作一團,於是便不得不用班長的高凳把她們支撐起來。
我還沒有提到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的造訪,其實這位先生在我抵達後第一個月的大部分日子裡,都不在家,也許他在朋友副主教那裡多逗留了些時間。他不在倒使我鬆了口氣,不必說我自有怕他來的理由,但他終究還是來了。
一天下午(那時我到羅沃德已經三星期了),我手裡拿了塊寫字板坐著,正為長除法中的一個總數發窘,眼睛呆呆地望著窗外,看到有一個人影閃過。我幾乎本能地認出了這瘦瘦的輪廓。因此兩分鐘後,整個學校的人,包括教師在內都全體起立時,我沒有必要抬起頭來後過究竟,便知道他們在迎接誰進屋了。這人大步流星走進教室。眨眼之間,在早已起立的坦普爾小姐身邊,便豎起了同一根黑色大柱,就是這根柱子曾在蓋茨黑德的壁爐地毯上不祥地對我皺過眉。這時我側目瞟了一眼這個建築物。對,我沒有看錯,就是那個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穿著緊身長外衣,扣緊了鈕釦,看上去越發修長、狹窄和刻板了。
見到這個幽靈,我有理由感到喪氣。我記得清清楚楚,裡德太太曾惡意地暗示過我的品行等等,布羅克赫斯特先生曾答應把我的惡劣本性告訴坦普爾小姐和教師們。我一直害怕這一諾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