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把他在四鳳面前說出的狠話一字不差的跟娘學了一遍之後,老太太把手裡的擀麵杖在兒子的面前晃了晃,問兒子:“這是嘛?”
“——擀麵杖啊。”兒子傻乎乎地答。
“沒錯,是擀麵杖。”娘接著問:“沒了擀麵杖,拿什麼擀麵皮?”
“拿——”於天任一時想不出替代物,搔著頭皮,滿臉傻氣。
“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娘沒再多說,繼續用擀麵杖擀麵皮。
於天任搜盡肚腸,絞盡腦汁,也沒能參透玄機。孃的話,太深奧了。
他自言自語:“幹嘛非要吃麵皮,吃別的不行嗎?……”
“嗐……”娘為兒子的混沌而一聲嘆息。
於天任只知道爹死的早,娘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卻根本不知道他還有個爹,那個爹白天擀麵皮,晚上就在孃的枕頭下面睡。多少年來任勞任怨,一句怨言都沒有過。
如往常一樣,這一天於天任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他跟娘指著炸糕攤兒過活,他不敢歇,更不能歇。他要快著攢錢,把自己的諾言兌付,下半年娶四鳳過門。
在半路上,於天任見一夥人往河邊跑。
他拉住一個認識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告訴他,有人在河裡撈上一具河漂子。
於天任不禁失笑,河漂子天天有。自殺的,他殺的,失足落水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老的,小的,不老不小的。早就看膩了,有什麼好看的。
可那人說,這個不一樣,這個有頭有臉,名氣還大,所以必須得看,看丫挺的死得夠不夠慘。
是大實話,有錢人越是慘不忍睹,窮根子們就越是解氣。
於是,於天任跟著去了河邊。見人頭攢動,黑壓壓一大片。
他奮力擠到前面,只一眼,就認出了死者是誰。
他吃驚不小,心頭暗道:“竟然是他?”
恍惚間,身後不知是誰嘟噥了一句:“我知道是誰幹的。”
“誰幹的?!”
同時好幾個人一起問,其中就有於天任。
“我不知道。”
那人反口不認賬。
誰都明白,那人是怕嘴給身上惹禍,因此話說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爛肚子裡,不敢往外掏。
等到一幫子從不說理的“副爺”罵著大街、掄著鞭子把人轟開之後,好奇心不死的於天任快步追上剛才那個將話說一半、掖一半的人。
“爺們兒,透個底,誰幹的呀?”
“不知道。剛才順嘴說瞎話,你當我放屁。”那人挺倔。
“你認識我吧?”於天任問。
“認得。你不就是老地道外賣炸糕的麼。”
“既然認得,咱就是朋友。”於天任朝那人擠一擠眼,在那人肩頭上拍了拍,“朋友,往後想吃炸糕去我攤上拿,十天半月我還供得起。”
“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那人樂了,嘿嘿嘿嘿。白吃半個月炸糕,換誰都樂。
“說呀,到底是誰呀?”
於天任怕那人變卦,緊著追問。
“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你可不許跟別人說!”
凡是背後說人是非者,大都會在說人是非之前先說這套話。許多謠言就是這樣傳開的,你不能保守秘密,還指望別人能保守秘密嗎?搞笑呢。
“放心!”於天任拍拍胸膛,“保準不跟別人說!”語氣堅定,聽著跟真的似的。
那人看看左右沒人,將臭烘烘的嘴巴湊到於天任的耳邊。
當於天任聽到那人說出的名字後,臉色瞬間大變。
他猛然一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