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
二兩。
三四兩。
待至半瓶酒下肚,於天任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他不經意間問了一句:“您老為嘛要幹這一行?”
話說出口,立馬後悔,想要收回,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收得回來了。
怎麼辦?
沒法辦!
只能將錯就錯,硬著頭皮向師父敬酒,意圖用老酒叫師父意亂神迷,忘掉他剛剛問出口的大逆之言。
然而,趙金亭卻清醒得很,怎能說忘就忘。
隨之,趙金亭講起古來。
於天任認真聽著,不住唏噓。
原來,趙金亭十三歲時蹲過大牢,一蹲就是三年。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為嘛就蹲了大牢了呢?
殺人?放火?總不會是謀逆吧?
全都不是,趙金亭是為他人“頂缸”而自願進的大牢,並且連一文錢都沒要。
這不是犯傻嗎?難不成是遭人威逼脅迫了?
非也,既然已經說了是自願,又談何威逼脅迫呢。
關於蹲大牢這件事,他非但不傻不糊塗,反倒是比誰都明白。倘他不進大牢,那麼進大牢的就是他的親爹老子。換言之,他是替他親爹老子蹲的大牢,也因為救了他親爹老子的命。他也正是因此落下一個孝子的好名聲。
那年,“法國大香蕉”強行徵用民居,趙金亭的爹一怒之下用鐵鍬拍爛了一個法國兵的腦袋瓜子。
這下惹了大禍,官府都不敢打洋人,你一個窮根子居然把法國大爺尊貴的頭顱給拍成了爛豆包,這還了得!忘了同治壬辰年法國鐵甲船陳兵大沽口的往事了嗎,多嚇人!倘不是朝廷及時派出了曾國藩,拿津門十八條好漢的腦袋消了法國大爺的氣,津門還不得成了巴黎的郊區!
於是乎,官府下令將打傷法國兵的惡徒斬首示眾!
小趙金亭不忍見家裡的頂樑柱垮掉,於是自願站出來,揚言“紅毛鬼”的腦袋是他打爛的,與他人無關!
見只是一個區區少年,又見其大義凜然。於是乎,官府網開一面,准許他替父下獄。
關進大牢之後,聽他自己把話一說,無人不對他起敬,也就沒人忍心欺負他。
大牢裡面的頭頭喚作“籠頭”,由於“籠”字實在不雅,鳥才關籠子裡呢,故而“籠頭”改為“龍頭”。群龍之首,謂之龍頭。聽聽,是不是要比“籠頭”霸氣的多?
似乎……也沒什麼區別,怎麼念都是一個音。
“龍頭”名叫蕭二莽,是個仗著粗胳膊吃飯的狠角色,由於打死了人,所以下了大牢,一蹲就是十個年頭。
蕭二莽有個兒子,早早的夭折,要是活著的話,跟小趙金亭一個歲數。他見這孩子夠孝順,長得也招人稀罕,於是將小趙金亭收為義子。
有了蕭二莽這麼一個幹佬罩著,就更沒有人敢欺負小趙金亭了。
半年之後,大牢裡面又關進了一個小孩兒,才十一歲,比小趙金亭還要小兩歲。
把這麼一個小孩子關進大牢,也真夠缺德的。
這個孩子名叫王金龍,因為有人欺負他寡居的媽媽,他為了替媽媽出氣,拿著一把刀將欺負他媽媽的人給捅死在了街頭。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亙古不變的道理,儘管他歲數小,可也沒有輕饒他。雖說沒有判他死刑,但活罪還是要捱幾年的。
蕭二莽同樣喜歡王金龍,於是也將王金龍收為義子。趙金亭是哥哥,王金龍是弟弟,小哥兒倆整天有說有笑,感情處的甭提多熱乎。
由於兩人的名字當中都有一個“金”字,故而甭管是坐牢的,又或是看牢的,都稱呼他倆為“二金童”。
也不知道是不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