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隆興茶社,於天任徑直去了白壺軒。 正是因為從松三爺的嘴裡聽說白五爺是在白壺軒“撬”走了寶貝,所以於天任才會去白壺軒會一會白五爺。 白五爺姓白,而白壺軒的招牌也有個“白”字,也是該著人家姓白的賺到大便宜。 與隆興茶社一樣,白壺軒也是喝茶的地方,只是少了恨不能裙子短到大腿根的女招待。 每天不等天亮,白壺軒就要開門待客。 許多從鬼市當中撈到玩意兒的爺們兒往往會聚到白壺軒,一來是為了炫耀自己用三瓜倆棗換來的蹊蹺貨;二來也是為了讓懂行市的高人給過過眼,順帶著要是能把玩意兒翻幾個翻兒倒手出去,那麼後面的十天半月乃至一年半載,就不用為填飽肚子而發愁了。 故而,白壺軒除了整天沒事就在茶水裡面泡著的“老清客”,另外一幫子便是滿世界“鱉寶”的老家雀兒了。 可是到了白壺軒才知道白五爺早已經揣著“奪來”的寶貝離開了。 倘直接找人問白五爺去了哪兒,未免有些唐突,這於自己不利。 於是乎,於天任坐下來,招手喚過跑堂的夥計,要了一壺白蘭,一碟八寶蜜餞,一盤什錦點心。 他要這些,一不為吃,二不為喝,只為充個樣子而已。 夥計見了生面孔,免不了要先相相面,見於天任平頭正臉長相英俊,長衫又是洋布料子,便以為這位二爺是從府裡出來的,出身一定不俗。 於是大獻殷勤,一口一個爺,叫得甭提多親熱。 要不怎麼老話常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呢,你穿件大褂,人家當你是爺;你穿個汗衫,人家八成都不拿正眼看你。 所以這人活一世,家裡窮點兒不要緊,但起碼也得有身體面的行頭,穿出去往人前一站! 嘿!真精神! 您說誰不願意跟這種人套交情呀。 可話又說回來,好行頭也得配“好人”穿,那種七扭八歪,連站都站不直溜的,你就算給他穿上龍袍,他也不像太子。 瞧人家於天任,頭髮油亮,大眼溜精,大褂往身上一穿,倆字——帥氣! 於天任一邊小口品茶,一邊豎著耳朵聽聲。 也就剛剛品了兩口,就讓他聽見了想聽的話。 幾個眼熱白五爺得了寶貝的老家雀兒,嘆幾聲、罵幾聲,恨白五爺“手黑”,愣是隻用三十個大洋糊弄走了那麼名貴的一隻碗,這他媽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可接下來再一聽,於天任心裡面可就罵開了街,也難怪白五爺得了寶貝,松三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今兒一早糊弄人家賣碗的那位,非說人家那隻御用的翡翠碗是租界裡面洋人家裡最為普通的玻璃碗,要不是看在多少有點交情的份上,連五個大洋都不給,頂多給兩個。 本來,松三爺認準了自己能白撿一件寶貝,因此磨磨唧唧假裝並不想要那隻碗,弄得賣碗的那位不住作揖說好話,請求松三爺只要給十個大洋,這隻祖傳的碗就是松三爺的了。因為他家的老孃等著瞧病,少了十個大洋,老孃八成就得歸西。 松三爺依然是愛搭不理的姿態,讓賣碗的那位先坐一會兒,順便好好想想,五個大洋買個破玻璃碗已經不少了,就別不知足了。 說完,松三爺上了茅房解大手,也是倒黴催的,這幾天一直解手不痛快,目眥欲裂一蹲就是大半天。 等到繫好了褲腰帶回到二樓時,賣碗的那位已經人影不見了,多出來一個白五爺,正笑眯眯地端著茶碗小口抿茶呢。 完蛋!到嘴邊的鴨子飛了! 依照行裡的規矩,誰得手的玩意兒就是誰的,你沒能得手只能怨你“點兒背”,你總是有天大的理由,你也不能找人家爭執。 松三爺氣不忿,可又要遵從行業規矩,不然他往後就不能再在這一行裡混跡。 所以他才視白五爺為殺夫仇人一般,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 於天任在那些老家雀兒你一句我一句的謾罵當中,聽出了一些名堂。 原來白五爺得到那隻碗,用得不是以買賣的名義,而是用了一招“偽善”之計,先是假裝被孝子感動,拿三十個大洋不是買碗而是買孝道,想起自己的老孃當年因為無錢抓藥而遭受病魔折磨的畫面,他的心都碎了。所以,他願意慷慨的資助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