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的腦袋有些亂,隨口應道:“幽冥裡不是死人的不多。”
駝背老叟好說話,立刻糾正:“嗯,我是個死鬼,死於刺殺。”
突兀的話題一重接著一重,可是做過一品大判之人,講話又怎會真的顛三倒四?現在看上去是東一句西一句,到最後前言後語必有匯合時候。蘇景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乾脆放鬆了心思不去亂想,只追老頭子口中之言:“刺殺?一品判喪於行刺?”
老頭子不答反問:“很稀奇麼?能功成身退的一品判十個裡不見得有一個,九成多都死於刺殺,你不是也遇到了刺客麼。”
蘇景遇到過刺客,頭一年裡遇到過三次,其後五年間又遭遇兩次,每一回刺客來得都全無徵兆,即便大聖守在身旁也無法察覺、更無法阻止,只有蘇景會在事發前瞬瞬會心現警兆。
無一例外,行刺之人都與蘇景的本領相若。
這幾年裡蘇景沒閒著,修行不敢放鬆絲毫,可他有了精進,刺客也水漲船高駝背老漢彷彿知道他的遭遇,微笑:“再多高手護衛防備也沒用,行刺只對你一人,無可躲無可逃,只能憑著自己的本領去抵擋,只因要殺你的不是旁人,是你身上的袍子!”
大紅袍,刺客生!全無規律可循,或許百年平安無事,也可能三天五次
“我死後尤朗崢繼任,他穿起大紅袍,給我起了新名字,從那以後幽冥世上沒了高宸成,多出一個顧明月。那時我的十朵花只剩七朵,大家也都改了名字,顧天樞、顧天璇,顧天機”
前任判官和袍子上剩下的七朵花都姓顧,一個喚作明月,另外七個則以七星為名;
新任判官的袍子上沒了紅花隱繡,但他眼中藏了一枚月亮和七枚天星!
蘇景聽出些端倪,卻不敢妄加揣測,好在駝背老叟不賣關子:“死在一品袍刺殺中的判官,雖死無怨、一縷元魂不散,會駐留於紅袍,輔佐下一任判官!當年老夫袍上十朵暗花,就是在我之前的十位判官、老大人!”
“元魂留駐紅袍,但也不定就非得在袍子上帶著,也能附著於現任判官之軀,如今尤朗崢的雙眼星月,則是他之前的八位一品大判!”
“紅花、星月,形狀不同,會有差異是因判官的修持不同。我修屍上紅花秘法,那十位老大人的元魂平時都以花為形;尤朗崢煉得是星月法度,我們這幾個死了的鬼就變作了他眼中的殘月與天星;要說威風,還是我的上一任胡大人最是了得,他修持的秘法喚作‘龍虎齊天’,那老兒,袍子正面三虎嘯月、背面二虎下山,身上則密密麻麻紋布七龍爭海嘿,不管他穿不穿衣服,都威風啊。”
駝背老叟說得起興,眉飛色舞。
蘇景問道:“高大判接任時,袍納十朵花。您老卸任時,只剩七朵花?”
駝背老叟點點頭,又重複:“隨後尤朗崢接任,七朵袍上花,變作七枚眼中星。”
紅花變天星之事蘇景無意追究,追問:“少了的三朵花哪去了?”
駝背老者聲音清淡了許多:“落葉歸根。附著於紅袍的元魂遲早會消弭,化歸元力滋養袍子,讓它的顏色更紅一份。”
一品大判,高高在上,但從他穿上紅袍那天起。就時刻面臨兇狠刺殺。隨時會死;死後魂歸紅袍,變成新任判官的老師、前輩,一品判最大的依仗,就是這些寄魂於袍的‘龍虎、紅花、星月’;到最後。元魂變作泥。成了滋養紅袍的養料。
過程蘇景能懂。但其中的道理他想不通:“大紅袍上有玄妙法度,能夠幻化刺客大紅袍為何要殺一品判?”
“是磨礪、是試煉,更是警醒:或許下一刻你就死了。貪有什麼用;或許下一刻你就死了,懶更可笑;或許下一刻你就死了,何必貪何必懶,抖擻精神抓緊時間,趕快做好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