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升從李繼勳那裡回來時,天已經向晚,夕陽把西邊的一抹雲彩映得血也似的紅,他眯著眼睛望了半晌,才趔趄著回到車上,兒子慶彬扶著他,見他安穩地坐下,才跟著上來,告訴把式回去。要有二十多里的路走,到家最快也得一個時辰呢。
慶升看上去喝了不少,心裡卻透著清爽。
“父親,這次……那位李先生怎麼說的?您的要求……他答應了嗎?”
慶升嘴裡咀嚼著幾片茶葉,這是本地人用來解酒的方法。苦澀之後,茶葉特有的回甘讓他感覺好了一些。他把帽子取下來,車裡悶得緊,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這人是個老狐狸!”他喃喃地說道,“表面上應承了咱們的要求,實際上卻想要更多的好處。”
“他答應啦!那不是挺好,咱們以前跟各家茶農分得的利益都沒有這次大呢!”
“要是那樣,他就不是李繼勳啦!”知升把手放在額頭上來回地摩擦著,如果能出一身的汗就好了,酒在全身上下起著作用,有火燒的感覺,李繼勳的酒真夠有勁的。
看著兒子滿臉都是糊塗,他在心裡嘆了口氣,慶彬是他唯一的兒子,將來是要繼承他的家業的唯一傳人,但他不夠聰明,做事有些莽撞,並且……目光短淺。要不要把最後定下來的約定告訴他呢?還是再等等吧。
他眯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知彬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但不敢打擾父親休息,回去再說吧,不管怎麼說,聯合李繼勳扳倒了馮開山,以後慶家茶莊就是信陽第一大把頭,將來需要他慶彬來施展拳腳了。
車子已經進了山,跟在車後的四個保鏢也都顯得輕鬆起來,他們隨著身下的馬兒一縱一送,一邊開著玩笑,月亮已經從西邊掛起來,但彎得像個八十歲的老人,光輝顯得沒精打采。
車子頓了一下,然後停下來。慶彬受父親的影響,也迷糊著,便他很警覺,掀開簾子剛要問怎麼了,清冷的光霧中,兩個人立在道中。
保鏢的早發覺不對頭,兩個人縱馬上前,大聲問道:“什麼人?”
“請問可是慶大把頭回來了麼?便請一見。”
“你們是什麼人?”慶彬已自從車子上躍了下來,他見兩人身材都差不多,穿著也很普通,看不出什麼來歷。
“咱們要見慶大把頭,在下受馮大俠之託,前來相請。”
“哪個馮大俠?”鏢師已經顯得不耐煩了。
一人笑道:“自然是馮開山馮大俠,莫非信陽還有第二個馮大俠麼?”
慶彬聽說是馮開山來請,心下一凜,剛要答話,卻聽見父親在後邊咳嗽了一聲,他轉身看車裡時,父親卻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又指了下頭,再大力咳嗽了兩聲,慶彬點點頭,對那人道:“不好意思,這兩日家裡事情特別多,家父又有些受了風寒,身體不舒服。請轉告馮大俠,待家父好些了一定親自上門拜訪。”
慶升聽了,覺得兒子處置還算得當,有些欣慰。
便在此時,路旁閃出一匹馬來,馬上一人笑道:“慶大把頭一向身體很好,如何這般不小心,姓馮的粗通醫術,給大把頭看看如何?”正是馮開山本人到了。
慶升聽見馮開山說話,心頭一震,明白姓馮的定是在此候他已久,既然如此,十有八九對自己的去向也摸得差不多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不能再縮頭不見,由兒子攙著,下了車子。
“馮大俠,何以克當啊,姓慶的不過是有些微恙,不勞馮大俠辛勞,既然來了,便到舍下一敘,正好也有些話要說。”
馮開山哈哈一笑,說道:“如此甚好。這便走吧。”
站在路中間的兩人見如此,各自都退入了林中,只馮開山一個人騎馬隨了慶家人眾而來。
慶升伸手讓馮開山坐下,家裡人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