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一口氣,隨著黎子何坐下,仰面看著灰沉沉的天空道:“有人與我說過,人死了,會在別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他們只是換了地點,換了方式,其實從未離開,無需難過。”
黎子何愣住,半晌,緩緩點頭,突然想到,或許沈墨說的是正確的,所有人死了都會有新生,譬如她,只是她剛好記得上輩子的事情罷了。
沈墨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中一抽一抽,單薄的身子靠在樹幹上,好似被風一刮便走,伸過手,輕輕攬她到胸前,柔聲道:“若執意報仇,死傷難免,將來更是隻多不少,可若就此罷休,便到此為止,你可願放下那恨?”
“放不下。”黎子何未有一絲猶豫,脫口而出,一面輕笑著,一面眼淚又掉下來,道:“一千人命算什麼?我季家九族,死者何止上萬?”
“那一千人,不是普通百姓,你無須自責。”沈墨好似不經意地拂過黎子何的面,擦去她的眼淚,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饒是嘴裡說不在意,心中……還是會有芥蒂吧……
見黎子何不語,沈墨又道:“更何況此事是我一人做主,並未與你商量,與你無關。”
黎子何的喉頭哽住,不知該如何作答,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連忙抬起腦袋,急道:“你那麼重的傷,為何又出來了?”
“無礙,皮外傷而已。”沈墨眸中突然盛滿了笑意,拂了拂黎子何的碎髮,西南的傷藥最是好用,再重的外傷,七日便可痊癒,他又是習武之人,有內功護體,自是比一般人好得更快。
“你該回去休息。”
“我陪你。”
黎子何眼眶一熱,撇過腦袋,抱緊了懷裡的骨灰盒,半個身子斜躺在地上,靠在沈墨膝頭,哽聲道:“沈墨,我靠一下,一下便好。”
長髮散了整個膝蓋,沈墨慢慢順著,輕聲道:“我的身份,日後定與你坦承,可好?”
“嗯。”
“復仇之路,註定艱難,但,你信我,會一直陪著你……”
“嗯。”
殘陽突地穿破濃厚烏雲,透出幾絲光亮來,黎子何只覺得心頭的重擔突然輕了許多,一口濁氣從胸口吐出,眼前的世界,乾淨清明得多。
信的,原來,她對沈墨,一直是願意相信的。
願意相信,卻又害怕相信,只怕會再次信錯人,所以在意,在意他對自己不夠坦誠,在意他隱瞞實力隱瞞身份,可他這麼一說,突然覺得豁然開朗,既然願意相信,那便信吧,猶豫徘徊優柔寡斷,為難的,永遠是自己。
兩人之間沉默流淌,卻分外安寧和諧,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沈墨摸了摸染上露氣的披風,打破靜默道:“回宮吧。”
“嗯。”黎子何起身,好似如夢初醒,“你帶我去冷宮可好?”
沈墨頷首,低聲道:“今夜子時。”
黎子何見他神色不對,馬上明白過來,連偶爾一次出宮,都有人跟蹤麼?
“我們剛剛說的話,他們會聽見麼?”黎子何假意緊靠著沈墨,輕聲道。
沈墨搖頭:“他們怕被發現,在三十步開外,看得見聽不到。”
黎子何瞭然點頭,又突然想到什麼,忙離得沈墨遠了些,剛剛兩人的動作,已經很是親密,被人看見還不知會怎麼想,沈墨卻拉住她的手臂,隨即扣住她的五指,輕輕一笑。
“我……我是男子……”黎子何一邊甩著手,一邊緊張道。
沈墨又笑,將她的手扣得更緊,“無所謂。別人怎麼看,我無所謂。”
無所謂,黎子何眼前一陣氤氳,對沈銀銀無所謂的沈墨,對世人眼光無所謂的沈墨,對千條人命無所謂的沈墨,究竟會對誰,有所謂?
子時早過,黎子何此時窩在沈墨懷中,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眼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