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每次出去都是夜晚,我還是能看到一些,那個時候我就會同意郝公公的看法,我的世界,真的很小。
和我呆在一起最久的人是郝公公,他不知從哪裡弄來食物給我吃,冬天會記得替我加被褥,換下的衣服,也不知被他拿到哪裡,下次過來,又幹淨了,他還會教我寫字,教我很多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東西,只是我不太敢親近他,因為他很少對我說其他的話,即使說話,也很恭敬。
姚姨和太爺爺很少來看我,有時候一個個來,有時候一起來,每次都會帶很多東西過來,我最喜歡太爺爺的糖果,那個味道,太爺爺說,叫甜。
我記得郝公公教過我,和甜相反的,是苦,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喝的藥,是苦的。
姚姨和太爺爺總是怕我生病,其實我不怕,生病的時候才能經常見到他們,姚姨會把我抱在她懷裡,比我的小盒子暖和多了,太爺爺會跟我講我娘小時候的事,這樣我才知道,我娘不只是一個小罐子。
我喜歡他們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只有他們來了,大盒子的窗才會開啟,陽光照進來很暖和,從窗裡看出去,我可以看到很多顏色,藍色,綠色,紅色,黃色……可是關上窗的時候,我只能看到黑色。
我經常一個人躺在小盒子裡,想著郝公公教給我的東西,他說得最多的,是這個世界很複雜,人會被迫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為了一些想得到的東西,放棄已經擁有的東西,譬如我很想走出這個盒子,這樣有可能永遠離開太爺爺或者姚姨,這個時候便要有所選擇,有所放棄。
我很想告訴他,只要能和姚姨和太爺爺在一起,不管給我什麼,我都不會出去的,只是我不會說話。
說到我不會說話,姚姨每次都會哭,太爺爺則很歉疚,他們都說,再等等,會好的。
能不能說話,我不太在意,反正沒人對我說話,而且,我喜歡聽別人說話,譬如姚姨和太爺爺。
他們說的什麼,我沒有太理解,只能猜測著,他們在爭論,太爺爺想要姚姨和我一起出去,姚姨不肯,她說不願冒險,沒有萬全保障,她不會動手,姚姨還說她恨,恨這裡所有人,要他們不得安寧。
我總是握著姚姨的手,遞給她一顆糖,我不知道姚姨說的恨是什麼,可是郝公公教過我,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他說恨是不好的東西,所以我想跟姚姨說,我給你糖,你把恨丟掉吧。
這種爭論持續了很長時間,終於有一天,我記得那是冬至,晚上很冷,可我知道姚姨和太爺爺會過來,他們說,冬至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那一天,姚姨終於沒有反對太爺爺的話,摸著我的腦袋說,該離開了。
後來的幾日,他們來得多了,太爺爺對姚姨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在這兩日,說要小心些,不可露了破綻。
我很高興,可想到郝公公說過的話,我用手比劃著問姚姨:“我會永遠離開你們麼?”
姚姨又哭起來,她說不會,她說我是她最寶貝的一一,永遠不會離開我。
姚姨沒離開,離開的人是太爺爺。
隱隱的,我知道是我害了太爺爺,因為那天下午,姚姨和太爺爺剛剛離開,郝公公沒及時回來,我偷偷的,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窗,我很冷,陽光很溫暖,我想,被陽光照一下,我的病就好了。
以前郝公公經常教我,不能隨便開窗,這是我第一次不聽話,於是我看到了那個人,長得比姚姨好看,可是讓我覺得更冷,連忙關上了窗。
那天晚上,我縮在角落裡,想著那個人看我的眼神,覺得很害怕。郝公公回來的時候,我扯著他的袖子,在空中比劃,我說我不乖,被人看到了。
郝公公驚慌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下,抱起我到小盒子裡,他說,不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