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突然間心頭微痛,疲倦到不能支撐……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所深愛的,是他腹中這個孩子的父親啊……師映川不言聲,依舊是恍惚的神情,只那樣恍恍看著連江樓,一點笑容如同幽冥中開出來的花朵,片刻才說著:“……我有時想起從前,就覺得像是好長的一場夢,等到夢醒了,那種感覺就非常奇怪,好在不管怎樣,你還在。”
這樣的表現,既是真實心情的流露,卻同時也在算計之中,青年臉上神情像是被什麼凍住,心頭幾乎要緩緩滲出血絲來,一時間心裡不由自主地空蕩蕩的,又是淡淡的澀意,就像是用針緩緩挑出掌心裡的刺,師映川微笑,深層的卻是嘲笑,是嘲笑自己,也是在嘲笑對方,他低聲如耳邊的輕喃,整個人飄忽似在夢中:“我恨你,恨你為什麼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你沒有喜歡我?如果在我很小的時候你就讓我做你的配偶,我們之間也許就根本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了,也許現在我和你早已經兒女成群,我們很可能會一直都過得平靜而安穩……連郎啊,我叫你‘連郎’,這個稱呼,你讓它足足遲來了好多年,而現在你我眼中的彼此,必定也不再似從前那般了。”
連江樓聽了,一言不發,只是仍然雙目微闔,靜靜聽著青年腹中的動靜,窗外明亮的天光鋪灑在他的臉上,神色是平靜的,就當師映川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連江樓忽然緩緩閉上了眼睛,道:“……很抱歉,橫笛。”師映川聞言,突然抬起右手捂住面孔,或許這是不想讓對方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罷……橫笛,這是從前沒有被人叫過的稱呼,自己在喚‘連郎’的時候雖然有算計,可也是真心的,而對方這樣喚著自己乳名的時候,也確實是一樣的真心……師映川用力捂住臉,明明自己是無情的人,也已經做出了無情冷酷的決定,可每次與這個人相處之際,心中卻還總是微微地疼,又在那疼那苦那澀之間,湧動著若有似無的甜蜜,如此折磨人心!過了片刻,師映川才把手放下來,這時他已經恢復如常,只微笑道:“我又說這些沒意思的事情了,這幾個月以來,我自己都覺得脾氣越來越難捉摸,自己都搞不明白,現在才相信人說懷孕會讓一個人變化很大,從前我還覺得奇怪,現在輪到自己,才真的信了。”
兩人靜靜說了會兒話,後來連江樓起身道:“天氣尚好,可要出去走走。”師映川點頭:“嗯,在室內悶久了確實不好,還是到外面透透風罷。”連江樓便扶他起來,師映川含笑,兩人一起出了門,外面有淡淡的風,天氣已經炎熱起來,陽光下,師映川容色雪白,晶瑩得幾乎是透明一般,又有一點薄薄的血色,彷彿拍了些胭脂在上面,十分相宜,身上長袍是紗質的料子,用銀絲線繡了各色仙禽的圖案,明晃晃的日色中,遍體不時反射出點點燦色的銀光,透著輕靈之態,師映川側首看著身旁的連江樓,連江樓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年近半百,若是普通人的話,已經是老了,不但眼角有皺紋,眸子也或多或少地開始渾濁,然而對於突破了人體極限的宗師而言,這個年紀只是人生的開始,十年,二十年,都是尋常,連江樓依然還是那樣年輕,與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一如既往地耀眼,但歲月唯一沒有改變的就只是這個男人的容顏而已,至於其餘,比如他與他之間的關係,卻都變了很多……何其可笑。
如此一想,就有幽幽嘆息散失在心間,師映川望著眼前美景,卻已沒了說笑的心思,只一手撫住小腹,說來對於這個孩子,他總也有些不忍,可也沒有辦法,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連江樓察覺到他的沉默,便道:“……累了?”微風吹動袖袂,飄揚如水,師映川微微一笑,猶如漫天桃花放,燦爛得令人無法直視,他安靜抬眸,道:“沒有,我是覺得這裡很美,想多看看。”忽然又一笑,就問著:“如果這是個女孩,你希望像誰?若是個男孩,你又希望像誰?”連江樓聞言,將右手放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