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離開,唐嬌轉頭看著暮蟾宮,頗委屈的說:“咱們兩個說的明明是同一件事,為什麼他信你,不信我?”
“表哥只是不大信任男女私情罷了。”暮蟾宮說完,外面有人敲門,開啟以後,見是侍女送了藥過來,青瓷碗裡,褐色的藥湯發出沖鼻的氣味。
“啊,我已經死了。”唐嬌聞到那味,兩眼一翻,倒在床上挺屍。
“良藥苦口。”暮蟾宮端著藥走過來,當著她面抿了一口,笑道,“看,也不是很苦。”
唐嬌趴在床上,靜靜看他:“……小時候,我娘也這麼騙我。”
暮蟾宮抬頭想了想,叫人送了盤蜜餞進來,八瓣荷花形的盤子裡,蘋果脯,糖櫻桃,青紅絲,山楂片堆砌而起,或微流糖液,或色澤金黃,散發著淡淡甜香。
“來,喝一口。”他一手舉著盛藥的勺子,另一隻手舉著只蜜餞,對唐嬌道,“吃一口藥,就餵你個糖。”
唐嬌愣愣看了他半晌,一顆淚珠在眼裡滾來滾去,最後她吸吸鼻子,湊過去把藥喝了,然後整張臉皺起。
暮蟾宮急忙撿了一枚蜜餞送過去,喂到她嘴裡。
唐嬌一邊咀嚼著蜜餞,一邊小聲道:“小時候,我娘也是這麼做的。”
“我也覺得我最近越發像個老媽子了。”暮蟾宮笑著抱怨道,“管你吃,管你喝,還要管你按時吃藥,再這樣折騰下去,我是不是要給你打水洗腳了?”
見他兩眼通紅,形容憔悴,唐嬌便知道他可能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她生病期間真的衣不解帶的照顧她,結果把自己給熬壞了,這真是何苦來哉?
唐嬌只得一口口把藥喝了,然後含了只蜜餞,口齒不清的對他說:“暮少爺,吃完藥,我有點困了。”
“嗯。”暮蟾宮說,“那你睡吧,我回去了。”
“嗯。”唐嬌深深看著他,“你也好好歇一歇吧。”
暮蟾宮對她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他走後,唐嬌含著那蜜餞,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好一會,閉上眼睛,再次夢見桃花源。
芳草萋萋,落英繽紛,她幾步走上前去,伸手抱住父母。
“爹,娘。”唐嬌喚道,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抱歉,我暫時不能來陪你們。”
二老沒說話,伸手抱住她,眼神溫柔,依依不捨。
“有一個人,他負我良多。”唐嬌抽了抽鼻子道,“我總得找他問個明白,或者乾脆變成絆腳石讓他跌個跟頭,女兒總不能像塊抹布一樣,被他用完就丟。”
頓了頓,她聲音很輕,低低道:“還有一個人,我負他良多,他不讓我死,我怎麼能死……此恩此德,女兒怕是要給他打洗腳水,才能報答一二了。”
十里桃花成林,亂紅飛過鞦韆,一直安靜抱著她的周明月忽然道:“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唐嬌愣了愣,抬頭看著他們。
周明月仍是她記憶裡的模樣,姿容妙麗,舉止優雅,但一開口,又兇又傲慢,柳眉倒豎,指著她的鼻子喊:“被人欺負了,你就只知哭鼻子?我何曾將你教得如此軟弱?快,快,立刻給我回去!天若棄你你逆天,男人若棄你……先寫信給他上司告他亂搞男女關係,造輿論斷他晉升之門,或直接僱人將其沉湖,從肉體上消滅他……”
“我們要以德服人。”唐撥絃開口了,跟周明月不同,他長著一副苦大仇深臉,拿起菜刀就一副報復社會臉,走夜路碰上陌生人,對方會自動獻上錢袋…… 實際上他這人又溫柔又體貼,開口總是為旁人著想,“仇不可不報,但恩也不能不報……你,你身無長物連飯都煮不好,看來只能給人家打洗腳水了。”
然後,唐嬌就被他們兩個趕兔子似的趕出了美夢。
醒來之時,唐嬌盯了頭頂上的帳幔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