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德威想不到督師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自己出城:「揚州人手不足……」
「揚州早已不可守。城破只是遲早之事。高李二人率部投敵不過是讓揚州更快陷落而已。」其實史可法早就看透了揚州是個死局,唯一的希望就是揚州之戰能夠拖延下去,然後等待朝廷的援兵前來解圍。局面惡化之快並沒有出乎史可法的預料,只是沒有想到朝廷竟然真的不顧江北,坐視揚州滅亡而束手不救不助。
對這個朝廷已經是徹底絕望,一向忠義無雙的史可法甚至能夠理解李高二人投敵時候的心情:朝廷太讓人失望了。」
李高二人可以投敵,史可法卻不能,也不會。
受聖人教誨,秉千秋大節。尤其是那些君君臣臣的東西,就是他永遠也越不過去的一道坎兒。在史可法看來,無論如何,朝廷還是朝廷,臣子還是臣子,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為朝廷盡忠的時候到了,這個由我來做。為膝前盡孝你就代我做了吧。」到了這個時候,史可法已是真情流露:「你是能僥倖得脫,可帶著我那髮妻老母與隱遁山林,或遠避海外,萬不可對外人提及是我的子嗣。更不可為清人之子民……」
這已經是史可法的臨終囑託了。
史德威五內如焚心頭大慟:「我願與督師共殉揚州。」
「我一個人一條命也就足夠報答朝廷了,用不著你再搭上性命。」史可法細細的看著史德威,臉上滿滿都是慈愛:「李、高二人投敵,揚州虛實多鐸已盡知曉。我軍如此虛弱,明日辰時,清軍必傾盡全力攻擊通泗門,那時候你就可以從東門或者南門的水門逃出。你去準備吧……」
史德威兩眼通紅的離去,史可法再不復淡定從容的神態,而是焦慮的屋中來回遊走,神經質一般的喃喃唸叨:「若是清兵屠城……若是清兵屠城……」
「蘇武節,李陵叛,蘇武節,李陵叛……」史可法反反覆覆的唸叨著這句話。終於明白了其中深意。
蘇武持節留胡,十九年而不辱,那是因為蘇武單身一人,可以輕易做出守節的決定;李陵叛敵也是在為手下士卒考慮……
其中忠奸又哪裡是這麼容易做到的?
「若是清兵屠城,揚州八十萬生靈即遭滅頂。」史可法頹然無力的做在椅子上:「八十萬生靈和忠義臣節,我該當如何選擇?」
次日。
城南。
「狗韃子,給爺爺來點夠味兒的。」被冷箭傷了左肩,傷口如孩子嘴一般豁著,頃刻間就染紅了半個膀子。
這點傷痛對於巨熊一般的丁乙根本就微不足道,連看也不看當胸就捅。
按說以丁乙現在的營官身份,完全可以坐鎮指揮。但是這條赴死軍中最威猛的漢子還是親自披掛上陣,成為先鋒中的先鋒,尖兵中的尖兵,一馬當先沖在前頭。
赴死軍中的叉子營有大有小,剛好是十個營的建制,都是用天干之數命名,丁乙這個營就是第四營——丁字營。
相對於丁字營這個正規的番號,赴死軍上下更習慣稱呼第四營為野豬營。
丁字營是赴死軍中的重要突擊力量,這個營上上下下都是和丁乙差不多的壯漢,一個個人高馬大敢死敢拼,尤其是在正面衝鋒的時候,那種玩兒命的勁頭就好像大野豬的奮力一衝那樣勢不可擋。
丁乙這個營官打起仗來很少講究什麼戰術,他最擅長的就一個字——沖。
丁字營一衝起來,完全是不管不顧勇往直前,不把敵人徹底幹爬下決不罷休。
這一次大戰又是忠誠伯親自坐鎮,有神仙一樣的李四在屁股後頭督促著,丁字營都有把天捅倆大窟窿的心思。怎麼著也要讓忠誠伯大人知道丁字營才是赴死軍第一號強兵。
因為甲字營和乙字營這兩個老兵營是李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