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廚房冰箱裡拿了瓶解渴的礦泉水打算餵陸北檸喝兩口,結果剛回來,就看到他姑娘把頭埋在沙發角里,小聲低低地啜泣。
身姿也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極其沒安全感的姿態。
周隱從沒見過這樣的陸北檸,喉間瞬間湧起洶洶澀意,把水隨便丟到一處過去哄人。
雖然已經不再是小姑娘,可她哭起來的樣子還是和從前一樣,稚氣滿滿又可憐巴巴,再加上酒精作祟,白糯的面板粉紅粉紅的,刷子似的小睫毛也掛滿了水珠。
周隱把她身子板正,讓她躺在沙發柔軟的扶手上,一邊抽紙巾幫她擦眼淚,嗓音泛啞地柔聲問,「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吐一吐?」
陸北檸像是醒了,卻又沒完全醒,漂亮的眼睛通紅,迷濛著水汽,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憑什麼。」
「……」
「憑什麼他說不要我就不要我。」
「……」
「又憑什麼說回來就回來。」
「……」
「他把我當什麼了。」
抽泣的哭聲變成嗚嗚哭腔,像一把凌遲的刀,在周隱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割著肉,放著血。
是從未有過的窒悶,比他當年他決定放手那一刻的痛感還要難受上千倍。
等回過神時候,周隱已經攥起陸北檸的手,把她拎起來緊緊抱在懷裡,順著她的後背,一聲又一聲的撫慰。
「沒有,他沒有不要你,也沒有說回來就回來。」
「他很想你,一直都很想。」
「當初分手,他也非常難過。」
陸北檸趴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更兇了,「騙人。」
說完,她猛地咬住周隱的脖頸,混著鹹鹹的眼淚,吞嚥下去,像是把當初所有的委屈和怨懟一併發洩出來。
周隱紋絲沒動。
就這麼一身錚錚傲骨,任由他的心上人搗毀拆爛,毫無怨言。
靜默幾秒。
像是終於報復夠,陸北檸鬆開貝齒軟唇,哭泣聲也如春雨停歇,化為低軟的纏綿呢喃,「我不要原諒他,不要。」
周隱一顆心如沁了海水般沉甸甸的,喉尖也是滾了又滾,才吐出一句發燙的話,「那就不原諒。」
掌心順著她瑩潤的髮絲,周隱下頜貼著她的額頭,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悶出來一般,帶著震顫,「只要你開心,怎麼對他都行。」
哪怕要殺要剮,也悉聽尊便。
只要讓他能夠留在她身邊。
隨著話音落下,陸北檸哭聲徹底平息,身體也像是沒有骨頭的橡皮人靠在周隱懷裡,偏偏那隻細白的手格外有力地拽著周隱襯衫前襟。
像是潛意識在與理智抗衡,嘴上說著不要原諒他,行為上卻一刻也不容許他離開半步。
周隱心下終於得到些許熨帖,在她耳邊哄慰般低語,「我不離開你,再也不離開,行嗎?」
陸北檸像是聽不到,整個人溺在他懷裡,身子一點點鬆懈成有安全感的模樣。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浸了一點淚水的軟唇。
周隱怕驚擾到她,掌心輕輕覆在她柔白如玉的手背上,然後慢慢,再慢慢地收緊,直到牢牢把她的手,攥進手心。
望著兩人時隔六年,再度相握在一起的手。
那是一種類似失而復得,靈魂也為之共顫的心悸和忐忑。
「檸檸。」
他如合格的情人,在陸北檸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又像是怕褻瀆她一般,很快退離,啞聲低喃,「我會向你好好證明。」
證明對你好,和挽回你的決心。
也證明那個說法是錯的。
周隱沒有不夠喜歡陸北檸,也沒有不愛陸北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