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諸峰被冰雪覆蓋,
銀裝素裹。
天頂的白雲飛騰變幻,在碧藍蒼穹上時聚時散。
群山疊嶂之間,
石階如玉帶盤繞,
一個個黃衣僧散落在這玉帶周圍,拿著掃帚清掃著階梯上的積雪。
他們見到康遠帶著蘇午緩步而來,皆原地駐步,恭敬行禮。
康遠走在前方,
並未理會行禮的僧侶們。
像他這樣的大僧侶,與黃衣僧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壤雲泥,即便他性情寬和,卻也不會把這份寬和用在對待尋常黃衣僧身上。
蘇午隨在其後,
也是目不斜視。
跟從在主人家身邊,
行事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為好。
越往石階盡頭走去,
山階沿路所見的黃衣僧也越來越少,清掃石階積雪的僧侶,換成了紅衣僧侶。
石階盡頭,
兩座山峰猶如佛陀在胸腔將要合十的雙掌,
一行紅衣僧看守在這‘合十峰’前,周圍散落一些碉房,想來他們平時看守此間,夜裡便在碉房中休息。
眼看到康遠領著蘇午走近,
紅衣僧裡的領頭僧侶快步迎了上來,
其一眼看到康遠眉心豎眼,正拿捏不定該如何稱呼康遠的時候,康遠笑著開口道:“我奉至尊大師之名,帶他的親傳密承弟子,來佛林之中,
研修‘佛諦大手印’。”
“是。”領頭僧侶神色舒展開來,躬身應聲,著手下僧侶端來一個嘎巴拉碗,
baimengshu.
他從嘎巴拉碗中蘸取一些黑黃的油膏,
又向康遠、蘇午說道:“長老,尊者,多有得罪,請去僧帽。”
“好。”
康遠點點頭,
依言拿下僧帽,
微微俯首,讓領頭僧侶將油膏塗抹在自己頭頂。
蘇午也有樣學樣,
取下僧帽,
領頭僧侶亦將油膏抹在他的頭頂上。
他的頭髮已經很久沒有修理,原本鋥亮的腦袋上,長出了不到一個指頭長的寸發,
黑黃油膏抹在其上,莫名顯得有些汙穢。
“佛林之中,常有勝蹟顯現,
僧侶邁步其中,因為修持佛法的緣故,極容易感應到那些勝蹟之中的妙理法性,
然雖能感悟,
卻參修不得,
便會持續浸淫其中,
一直不得走脫,直至化作枯骨幹屍。
有這穢跡膏塗抹頭頂,可以隔絕自身與佛法勝蹟的聯絡,也就不會坐忘於林中,血肉衰枯而死。”
康遠扭過頭來,笑著向蘇午解釋了幾句。
蘇午點頭應聲:“原來如此。”
塗抹過穢跡膏以後,
領頭僧侶就為二人放了行,
並未檢查康遠有無攜帶至尊大師的信物之類——畢竟康遠眉心豎眼,就是最好的‘信物’。
而且,
佛諦大手印參修極難,
在領頭僧侶看守佛林的生涯裡,還未見過有人真正修成佛諦大手印。
大雪山寺院對於這門最高法門,日常管理也較為粗疏,
常有不知死的黃衣僧偷跑進佛林裡,
過幾日就變作乾屍。
此地的所謂看守,說白了只是走程式而已,
並沒有幾個人真正將此事放在心上。
穿過‘合十關’口,
走過一條羊腸山道,
一座座山峰連綿不絕,就如此橫在了蘇午的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