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稻穀,吞嚥著那香甜的芒果漿。她睡了。稻穀,芒果,都是可以充飢的東西。她睡了。她醒轉過來,看著眼前。在採石洞的右側,除了那地勢較高的菩薩城之外,在天地之間,惟有她那懷了孕的小女子瘦削的身影。其他什麼也看不見。不過,以為是什麼都沒有,然而一切都糜集在那裡。在洞裡薩湖時,也以為是什麼也沒有的,其實,在到達這裡之前,她是多麼無知。在採石洞的左側,就是豆冠山脈,那裡樹木參天,那些粉紅色的還有綠色的採石洞,在山坡上張著大口。聲音不斷從那裡傳來,那是一種帶鏈條的機械發出的聲音,還有什麼東西沉重的垂落聲以及洞口邊的人喊聲。這種情形發生多長時間了?
這豆寇山脈,在她的身前身後打破寧靜,有多長時間了?這條河流是在雨後才滿是泥沙的嗎?又是一條河流,把她引到這裡。
肚子愈來愈鼓。肚子扯著她的裙子,天天往上提,她走路時膝蓋已露在外面。在這他鄉異地,她的肚子猶如那長在石頭之間的一顆渺小的種子,十分纖弱,催她去尋找可以充飢的食物。而經常地下著。雨後飢餓愈加強烈。肚子裡的孩子什麼都吃,發青的稻穀、芒果。在這怪港的地方,真正讓人感到怪異的,就是始終找不到吃的東西。
她醒轉過來,走到外面。這一帶有不少採石洞,她就在採石洞周圍開始轉來轉去,就像她在洞裡薩湖北面時那樣。在一條小路上,她遇到一個人,便向他打聽烏瓦洲平原。那人不清楚,人家不想回答。她繼續打聽,每一次,別人都無可奉告,這個地方便愈加變得封閉,成了禁地。但有一次,一位老者回答了她。烏瓦洲平原嗎?你應該領著路公河走,恐怕是這樣。可那涓公河又在哪裡毗你應該順著菩薩河南下,一直到洞裡薩湖,再打洞裡薩波往南,應該是這樣的。水流向大海,千百年如此,到處如此,烏瓦洲一亞加底克平原就在海邊。那麼,如果沿著菩薩河而上,你知道情況嗎?恐怕就要碰到高山峻嶺了。在那高山峻嶺的後面呢?聽說是逞羅灣。我要是你的話,孩子,我就往南去,就連上帝,為了逍遙自在,也打南邊行呢。
她現在終於弄清楚了洞裡薩湖在哪裡,終於知道了自己處在它的什麼方位。
她仍然停留在離菩薩城不遠的那個採石洞裡。
她出了山洞。腳步剛剛停在一家孤零零的茅舍前,還沒有進村子,便遭人轟攆。過了一刻,她又站在另一家也是孤零零的茅舍前,離門還有一段距離,但又被轟走了。到了幾個村子邊,情形都一樣。她沿著河邊的竹林行走,尋找機會,最後穿過那幾個村子,沒有被發現,就像其他那些女乞丐一樣。她們混進集市裡,與賣湯飯的小販摩肩而過,她們瞧著那一塊塊的豬肉,在案板上油光閃亮,綠頭蒼蠅成群結隊,與她們一樣直著眼睛盯著,不過停落在更近的地方。她向那些年紀大的婦女和賣湯飯的小販乞討,每次要一碗飯。她什麼都要,米飯、骨頭、魚、死魚。隨便什麼,給我一條死魚對你又能怎樣呢?因為她太小了,有時人家給她一點吃的。但通常的情形是遭到拒絕。不不,你一定還會再來的,明天,後天,往後……人家看看她:不給。
在採石洞裡,她發現了地上的頭髮。她在頭上拽一下,手裡就是一大把,沒有痛覺,這都是她的頭髮呀,她站在那裡,挺著肚子,飢腸轆轆。飢餓始終就在她的前面,她不會再回頭,路上她能丟失什麼呢?頭髮再生出來就像鴨絨那樣,她成了一個齷齪的尼姑,真正的頭髮不會再長出來,頭髮報在菩薩城這裡已經枯死。
她已經能記住自己的藏身之地,也能認出那些刻著字的界碑,認出那些粉紅色的還有綠色的洞口,一個個洞口在山坡上張著大嘴。每天晚上,她都回到那個廢棄的來五洞,那裡既封閉又幹燥,蚊子比外面坡面上少,陽光進不來,光線比外邊暗,眼睛在黑暗中睜得開。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