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身體裡所有流血,撕破,折斷,碾碎的聲音。
她總是怪異地對他笑:“喲,尖子生。”
她倚著牆,擺出一幅成熟的嫵媚。校裙故意捲起很短,踮起的一隻腳,纖細的潔白延伸到涼鞋裡裸露出來的十顆腳趾。她的嘴唇紅潤得像含著一枚紅果子,經年推斷她大概是塗了口紅什麼的。
他總拒絕看她的眼。
那是一雙很明亮的眼睛,暈染著忽明忽暗的色澤,潮溼而孤寂。
當時跟同桌提起莫莫這個女生。同桌哼了哼鼻子,嘴角往上一撇,所有的不屑和鄙視全都湧出來了,像一場兇猛的洪水,淹沒了他的眼睛。他聽到同桌嘲笑地說:“那女的呀!誰不知道呢?是個***!”
***!這個醜陋的字眼霎時將他給捲走了,猶如置身明亮的激流中。
他的身體都被沖垮。她說要報答他。
每次見到經年,她都作出這樣的承諾。
“那天如果不是你,我一定被段某某她們給踢死。”她說,鮮豔的嘴唇上下噙動。她咀咒的那個女生,是學校裡出名的不良少女。那天她被她們逮住,拉拉扯扯,就從二樓摔了下來。
事件的起因,據說是她撬了段某某的牆角。
莫莫是這個學校最危險的女生。她不是喜歡打打殺殺的母老虎,她是一頭狡猾的狐狸,也許應該再加上一個‘精’字——狐狸精。她像沒有巢穴,所以拼命地尋找可以安身的地方。即使那些地方是別人的巢,她也毫不猶豫地闖進去。
見過許多次了,莫莫身邊不停地變換著男生。她挽他們的手,大搖大擺地在校園裡走來走去。她驕傲的笑容擁擠在臉上,卻被陽光隔絕得更加遙遠。
或者隨後跑出來一個氣急敗壞的女生,一巴掌打碎她的笑,指著她的鼻子咆哮。
“媽的!狐狸精!敢泡我的男朋友?”
莫莫身邊的男生一般尷尬至極,而她卻只是在笑,捂著那辛辣發熱的臉頰,嘴角閃爍著隱隱約約看不懂的笑意。她總是裝作無辜地說:“不關我的事呀,是他來找我的。”
這樣把責任推卸給別人,並不使她的遭遇更好些。
她身邊的男生很快跳開幾丈遠,不可思議地瞪著她,然後反駁:“什麼呀?!明明是你勾引我!是你勾引我的!”
她就咧開嘴,一個微笑得意地遊過她的嘴角。
她說:“如果你喜歡她,又怎麼會被我勾引呢?這證明,我比這個無趣的女生有魅力多了。”
這些損人的話說出來,彷彿不斷膨脹的熱氣球,飛入別人的身體就爆炸。
別人氣紅了臉,打她罵她,她絲毫不反抗。彷彿認定了,搶別人的男人就應該會有所報應。她唯一做的,就是拼命用手保護她的臉蛋。那敢情是她自以為最寶貴的部位。
所以,第二天她又亮著那張絲毫無損的臉蛋,嫵媚地勾起另一個男生的手臂。
男孩們似乎都這樣傻,明知道她的逢場作戲,卻一個接一個地撞過去。
她猶如宇宙中一個渺小的黑洞,吸引著光,毀滅著光。
對了,她說過要報答的。
經年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他一直儘量避著她,保持著十米之外的距離。他有時在陽光對面看她,一顆心莫名其妙就輕輕跳起來。
她長得不算太美麗,卻擁有某種魔力。不是他這種凡人所能忽視的。
那天,他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去分配工作。同在辦公室裡的,還有叫莫莫的女生。他和她背對背,身影被光線柔軟地切開,分別兩邊。他低頭便看見她穿的細帶高跟鞋,露出一顆一顆潔白的腳趾。
嚴格的校規寫得很清楚,女高中生禁止塗口紅,穿高跟鞋。
她被隔壁班的班主任嚴詞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