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都富於理性也更注重實際的傢伙。他會在事後再來猜測所有這一切事況的意義。當下,他要乾了這爬蟲的屁股然後從那道門返回去。
在他驚惶之中離他而去的力量這會兒又充盈了他的全身。他意識到埃蒂正試圖奪走他手上的槍,那是一把看著雖小卻很管用的柯爾特眼鏡蛇手槍,差點就要讓他得手了。傑克把手槍撇出一個弧度,把槍口扳過去,試圖瞄準,埃蒂這工夫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安多利尼抬起膝蓋頂住埃蒂右腿的大腿根(安多利尼那條昂貴的華達呢寬鬆便褲這會兒沾滿了灰僕僕髒兮兮的海灘砂粒),埃蒂被頂壓得尖叫起來。
“羅蘭!”他大喊,“快來幫我!看在上帝分上。救命!”
安多利尼猛地扭頭四處顧望,這下看見的情形差點又叫他暈厥過去。那兒出現了一個人……在他看來更像是鬼而不是人。而且還不是卡斯珀①『卡斯珀(Casper),美國懷俄明州中東部城市。』的那個友善的鬼。那抖抖嗦嗦的手指是慘白的,形容枯槁的臉上滿是粗糙的鬍子茬,他那身襯衫像破布條似的披掛著,風一吹來像是一條條在他身後扭動的飄帶,他胸前的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見。一塊骯髒的布條裹著他的右手。他看上去病懨懨的,肯定有病而且病得快死了,但儘管如此他那副剛毅樣兒還是讓安多利尼覺得自己像個軟蛋。
這怪人佩著兩把槍。
看起來這兩把槍比山還老,老得都夠資格進西部蠻荒時代博物館了……但槍還是槍,還是有它的實戰用途,安多利尼意識到他這就要來搭救這白臉小子了……除非他真的是個幽靈。果真是的話,那也沒關係,壓根兒不用擔心。
安多利尼放開埃蒂,朝右打了個滾,感覺中礁石劃破了他那五百美元的運動外套。就這工夫,槍俠抽出左邊的槍,他的動作一如既往,別看病懨懨的卻十分準確到位;十分清醒卻又恍如還睡得迷迷糊糊:快得超過陰鬱的夏天裡的一道閃光。
我被打中了,安多利尼想,心裡極為驚訝。老天啊,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人出手都快!我被打中了,上帝神聖的母親瑪利亞,他這就要給我一槍送我滾蛋了,他是鬼——
這衣衫襤褸的人扣動左輪手槍的扳機,然後安多利尼想——確實這樣想——在他意識中其實只有簡單的卡嗒一聲,沒有噼啪震響之前,他就死了。
啞火。
微笑,安多利尼跪起身來,舉起他自己的槍。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可以親吻你的蠢驢說再見了,你他媽的幽靈。”他說。
13
埃蒂坐起來,他赤裸的身子躥起一層雞皮疙瘩。他看見羅蘭抽出手槍,聽到那卡嗒一聲(本該是砰的一聲),看見安多利尼跪起身來,聽見他說的那話,他還沒想好自己要怎麼辦手裡就摸到了一塊有稜有角的大石頭,他費勁地把它從礫石堆中拽出,狠命地扔了出去。
石頭擊中安多利尼的後腦勺,彈了開去。鮮血從傑克·安多利尼開了花的頭皮裡湧了出來。安多利尼開槍了,可是那顆本來肯定會射死槍俠的子彈放空了。
14
並不是完全放空,槍俠原本可以告訴埃蒂,當你感到嗖嗖的風聲擦著臉頰而過時,你就不能把這叫做放空。
他狠狠地把槍上的扳機拉回去,把剛才朝安多利尼射擊時彈出的扳機再扣回來。
這一次,子彈在彈膛裡射響了——乾巴巴的戛然越空的噼啪聲在海灘上回響著。棲息在遠離大螯蝦的礁石高處的海鷗驚飛而起,尖叫著,惶惶地撲在一處。
槍俠的子彈本該讓安多利尼徹底歇手,卻被意外退膛的後坐力干擾了,然而安多利尼這時還能動彈,他側身倒在地上——被那塊擊中腦袋的石頭砸得暈頭轉向。在他聽來槍俠左輪手槍裡發出的那一聲槍響有點模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