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過來做菜,慢慢地吃上一夜的酒。”酈琛搖頭道:“我出來得匆忙,跟家裡只說是一會兒便回去,可不能待得晚了。”
趙暄道:“家裡?你成親了麼?”酈琛道:“那倒沒有。不過……也差不多。”說了這句話,心頭便感一陣甜蜜。趙暄看著他臉上神情,忽地一笑,道:“原來你已有了相好的意中人——卻是誰家的姑娘?”酈琛不願向他細述,只道:“是。”趙暄道:“那好。不用耽擱你一夜,半夜總成了罷?我有好些事情,要跟你說。”說著拍了拍手。一個黑衣人形同鬼魅般,應聲從林中走出,向趙暄躬身行禮。酈琛暗暗心驚:“這人躲藏在這裡,我居然毫無所覺。” 不由得便多打量了那人兩眼。卻見那人身量纖細,眉目娟秀,竟是個女子。年紀說大不大,說輕也不輕,似乎總有三十來歲光景。
那女子將手指放進嘴裡,噓溜溜地吹了一聲,林中噠噠作響,兩匹馬跑了出來。那女子隨手抄過韁繩,拍了拍馬頸,將其中一匹恭恭敬敬地牽到趙暄面前。趙暄搖頭道:“我手腳都凍僵了,控不住馬。”拉起了酈琛的手,卻向那匹金睛雪花驄走去。酈琛聽他之意,分明是要和自己共騎,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失約在前,便扶著趙暄上了鞍橋,自己跟著翻身騎上馬去。
波譎雲詭
湖州城裡一處精緻的房舍中,趙暄提起壺來,望酈琛杯中滿滿地倒了一杯,道:“你且嚐嚐我從京城帶來的這酒。”酈琛並不嗜飲,況且這會兒心思全不在上面,隨口飲了,只道:“你有甚麼事情要跟我說?”
趙暄笑道:“你來不及要回你情人那裡去,一刻也等不得?”將酒杯抵住了自己下唇,道:“我回去這一個月裡,匆匆忙忙的,也把你家的故事打聽了個七八。你要從哪一件事上聽起?”這一句卻是擊中了酈琛的要害。他看著趙暄,道:“我要知道,究竟是甚麼人害得我爹爹入獄問斬?”情急關切,禁不住語音微微發顫。
趙暄道:“嗯,你也知聖旨上說的附逆王義方造反甚麼的,全是官樣文章。皇上要殺你爹爹,真實的緣故,那是不能公然宣召的。”酈琛道:“是甚麼?”
趙暄道:“因為皇上對信王趙煐近年來已然生了疑心。”
酈琛莫明就裡,道:“那同我爹爹有甚麼相干?”趙暄握杯的手停在空中,似是頗為訝異,道:“你爹爹乃是信王網羅的骨幹親信之一,怎地不相干?”酈琛驚得呆了,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等他往下說。
趙暄道:“你爹爹是洛陽玄武門的傳人。玄武門自當年的‘雲罡手’朱颯之下,從酈文道到榮長庚,都是信王一黨,你竟然不知?”酈琛搖了搖頭。趙暄道:“趙煐素有禮賢下士之名,近幾年來朝中傳言,俱道他藉助玄武門一派廣納交結江湖人物,互通聲氣,早犯了朝廷的大忌。兩年多前兵部尚書呂充汶死了,趙煐竟上書保薦了酈文道,可是正觸到了皇上的心病。”
酈琛問道:“甚麼心病?”
趙暄瞧了他一眼,道:“你到底也是兵部郎中之子,怎地對朝中事一無所知?”酈琛低聲道:“我爹爹從來不和我說這些。”趙暄道:“當今天子子息不盛,現下只得太子一人,今年才滿七歲。信王趙煐權勢之盛,朝中不作第二人想。皇帝這幾年身體已然大不如前,一旦崩逝,新君年幼,則保不定便有大權旁落,甚至於逼宮換位的事。——信王縱使對皇上自己忠心不貳,誰卻能說他對即位的太子也是一般?皇帝從前固然同信王手足情篤,到了這等事上也不免有三分疑忌。偏偏在這個時候,趙煐要把自家的親信作兵部的首腦,可不是嫌疑不去找他,他倒自去惹了嫌疑?所以把王義方的事作個由頭,也不是當真要發落酈文道,只是不能令趙煐得計,又礙著兄弟情面,不好直接駁回罷了。”
這些朝廷黨爭的內幕,酈琛聞所未聞,一時也難以盡解,只問道:“